第二章 秘密基地法则

儿童世界的条约很简单：分享零食的人必须永远在一起"

晨露还未散去，程阳就拉着林小诺穿过沾满露珠的草丛。林小诺的白色凉鞋很快被草叶上的水珠浸湿，脚趾缝里痒痒的，但她顾不上这些。程阳的手心热乎乎的，像揣着个小太阳，让她不由自主跟着他往前跑。

"慢点！我鞋带开了！"林小诺气喘吁吁地喊道。

程阳这才停下脚步，转身蹲下来，二话不说就帮她系起了鞋带。他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粉色鞋带间，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好了！"他仰起脸，鼻尖上还挂着汗珠，在朝阳下闪闪发亮。

小区后面的空地很少有人来，野草长得有半人高。程阳像个小探险家一样走在前面，用一根树枝拨开草丛，时不时回头叮嘱："小心这里有刺，往左边走。"林小诺跟在他身后，闻着空气中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心里涌起一股奇妙的期待感。

"到了！"程阳突然停下，林小诺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眼前是一棵不知名的小树，树干只有程阳的手腕那么粗，细嫩的枝条上冒出鹅黄色的新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树下的空地被清理过，露出褐色的泥土。

"这就是秘密基地？"林小诺仰头望着那棵还没她高的小树，语气里带着怀疑。她想象中的秘密基地应该像童话书里写的那样，有山洞或者树屋，至少也该是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程阳神秘地笑了笑，从书包里掏出一条皱巴巴的红色布条——看起来像是从他妈妈旧围裙上剪下来的。他踮起脚，小心翼翼地把布条系在了最矮的一根树枝上。布条随风飘扬，像一面微型旗帜。

"这是我们的旗子，"他郑重宣布，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现在这里是程阳和林小诺的领地了。"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在树干上刻下一个小小的五角星："这是标记，以后就算树长高了，我们也知道是它。"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来，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光点。程阳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林小诺也坐下。他从口袋里掏出半块已经融化变形了的巧克力，包装纸上还沾着草屑。他仔细地把巧克力掰成不均匀的两半，大的那块塞进林小诺手里。

"基地第一条规矩，"他嘴里含着巧克力，声音含糊不清，"分享零食的人必须永远在一起。"

林小诺看着手中形状不规则的巧克力，边缘还留着程阳手指的温度。她轻轻咬了一小口，甜腻的可可香立刻在舌尖化开。程阳在旁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好吃吧？这是我昨天省下来的。"

"嗯！"林小诺点点头，突然觉得这棵不起眼的小树变得特别起来。她学着程阳的样子，把剩下的巧克力掰成两半，将大的一半又还给了他："那你也得吃。"

程阳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灿烂。他接过巧克力，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像是有微弱的电流穿过。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将两个小小的影子投在嫩绿的草地上，重叠在一起。

三年后的春天，那棵小树已经长得比两个孩子都要高了。红色布条早已褪色，但依然顽强地系在树枝上，像一面历经风雨的旗帜。秘密基地里多了许多"设施"：一个用旧轮胎和麻绳做的秋千挂在最粗的树枝上；一块写着"程&林"的歪歪扭扭的木牌钉在树干上，字母"林"还少了一横；树根处埋着一个生锈的铁盒，里面装着他们所有的"宝藏"——几颗漂亮的玻璃珠、一包没拆开的跳跳糖、一本被翻烂的《恐龙百科全书》，还有一张他们去年在游乐园的合影，照片边缘已经卷曲发黄。

那天放学后，程阳一路小跑，书包在背后啪嗒啪嗒地响。他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玻璃瓶，瓶身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林小诺注意到他的校服领子一边翘着，头发也因为奔跑而乱糟糟的，像顶了个鸟窝。

"闭上眼睛。"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发颤。

林小诺乖乖闭眼，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被放在手心。睁开眼时，她看见玻璃瓶里卷着两张空白的纸条，瓶口用红色的蜡封着，上面还按着程阳的大拇指印。

"这是时间胶囊，"程阳的耳尖红得像是要滴血，他蹲下来，用小铲子在树下挖了个小坑，"我们把愿望写在里面，埋在地下，等十年后再挖出来。"

林小诺小心翼翼地拧开瓶盖，取出纸条。程阳递给她一支铅笔，自己则拿着另一支，背对着她开始写。铅笔在纸条上沙沙作响。程阳写得很慢，一笔一划像是在雕刻什么珍宝；林小诺写写停停，时不时偷瞄一眼身旁的男孩。她写的是"希望十年后还能和程阳在一起"，写完后立刻把纸条卷起来，生怕被看见似的。

"写好了吗？"程阳问道，他的纸条已经卷好放回瓶子里了。

林小诺点点头，把纸条递给他。程阳郑重其事地将两张纸条放进玻璃瓶，重新封好，然后放进挖好的小坑里。当泥土覆盖上玻璃瓶的那一刻，林小诺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也跟着被埋了进去，沉甸甸的，却又莫名让人安心。

"要拉钩。"程阳伸出小拇指，"十年后的今天，我们一起挖出来。"

林小诺勾住他的手指，感受到他指尖微微的颤抖："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回家的路上，程阳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巷子口。暮色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把今天的夕阳都装了进去。街边的蒲公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随时准备启程去远方。

"小诺，"他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石子滚到林小诺脚边，"你写了什么愿望？"

"不是说好十年后才能看吗？"林小诺歪着头，发梢沾上了晚霞的颜色，像镀了一层金边。她弯腰捡起那颗石子，在手心里摩挲着。

程阳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抓住她的手。他的掌心湿漉漉的，却热得发烫，像那天他们分享的巧克力。"我写的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被风吹散，"希望十年后还能和小诺在一起。"

一阵风吹过，路边的蒲公英纷纷扬扬地飘起来，像无数个小降落伞在空中舞蹈。林小诺看着程阳被夕阳染红的睫毛，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话，仿佛有只小鹿在胸腔里乱撞。

"我也是这么写的……"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程阳还是听到了。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比刚才还要明亮。

两个小小的影子在暮色中越拉越长，最后融成了一片。远处传来妈妈们呼唤回家吃饭的声音，但他们谁都没有动。树下的秋千轻轻摇晃，像是也在为这个秘密而雀跃。

程阳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塞进林小诺手里。那是一颗玻璃珠，和他们初遇时他送她的那颗很像，但里面封着的是一朵小小的红色花朵。

"这是基地的通行证，"他认真地说，"升级版。"

林小诺紧紧握住玻璃珠，感受它在手心传来的微凉触感。她知道，无论十年后会发生什么，此刻的约定和这颗玻璃珠一样，会被她永远珍藏。蒲公英的种子随风飘向远方，而他们的约定，则深深扎根在这片童年的秘密基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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