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镇祭坛香烟袅袅,白桃手持巫女杖正襟危坐,广袖下的指尖却在偷偷掐算时辰。
当念到"伏惟尚飨"时,她突然对着香灰啐了口:
"卡伊小矮子,敢说我念咒像蚊子叫?"
"明明就是~"
卡伊的神识投影从香灰里钻出来,小萝莉翘着腿坐在巫女杖顶端
"本王在忘川都能听见你打哈欠的回声!"
"要你管!"
白桃甩袖驱散投影,却不小心带翻了供品盘
"都怪你昨天害我没睡好......"
"明明是你自己缝刑具到天亮~"
卡伊的声音从地下传来,混着啃糖葫芦的咔嚓声
"桃桃你闻闻,我这儿的孟婆汤比你祭典的破贡酒好喝多了!"
白桃捏紧巫女杖,忍无可忍地对着地面喊:
"再啰嗦就把你绑到祭台上晒月光!"
回应她的是一串悠长的"略略略",气得她尾巴尖都在发抖。
亥时三刻,祭典终于结束。
白桃踢开碍事的三牲盘,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叹气:
"连个劫色的土匪都没有......"
她突然跳起来,尾巴卷着招亲帕就往乱葬岗跑
"去最凶的地方蹲!"
乱葬岗的月光泛着青灰,白桃把自己捆在歪脖子槐树上,招亲帕挂在枝头猎猎作响。
她特意选了带倒刺的捆仙索,狐耳耷拉着,尾巴烦躁地拍打地面:
"怎么还没人来......"
"因为你看起来比鬼还凶啊~"
卡伊的投影突然出现在树杈上,小萝莉抱着骷髅头啃苹果
"要不我派几个厉鬼来配合你?"
"滚!"
白桃扭动身子,倒刺扎得手腕生疼
"早知道用红绡的痒痒挠绳子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狼嚎,她眼睛一亮,却见三只野狗嗅着供品味跑过,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哈哈哈哈!"
卡伊笑到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桃桃你比我案头的《往生咒》还催眠!"
"卡伊!"
白桃的尾巴卷住对方投影的脚踝
"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地府抢你的孟婆汤配方?"
小萝莉尖叫着化作光点逃窜,临走前还丢来句:
"有本事来啊~本王在地府第九层摸鱼呢!"
子时的风吹得槐树沙沙响,白桃望着自己被勒出红痕的手腕,突然觉得连刑具都在嘲笑她。
她蔫蔫地解开绳子,尾巴卷着招亲帕往回走,路过义庄时踢到块砖头,惊起一群蝙蝠。
"卡伊......"
她对着虚空嘟囔
"要是红绡在,肯定会用巫女杖敲我的尾巴......"
"那你快叫她回来呀~"
卡伊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正经
"本王刚收到消息,老阎君要查岗了......桃桃,我能躲到你那儿吗?"
白桃挑眉,狐火在指尖跳起:
"躲可以,"
她晃了晃招亲帕
"但要先帮我绑三天刑具——不许用痒痒挠绳子!"
"成交!"
卡伊的投影重新凝聚,小萝莉掏出捆仙索就往她身上缠
"等躲过这阵,本王带你去地府玩跳忘川!输的人要被绑在奈何桥唱《小白菜》~"
白桃戳了戳卡伊的虚影鼻尖,狐耳竖起又放平:
"小矮子?别装死啊,我带了孟婆汤配方......"
见对方毫无反应,她突然揪住虚影尾巴用力摇晃
"再不动就把你扔进炼丹炉!"
"放开本王的尾巴!"
卡伊的声音从九幽传来,带着闷闷的回响
"老阎君说我摸鱼太久,把神识锁进往生镜了......"
虚影突然抖了抖,露出半张气鼓鼓的脸
"等我啃了他的玉玺就来找你!"
地府深处,卡伊正抱着老阎君的盘龙玉玺啃得咯吱响,九条尾巴卷着生死簿当坐垫:
"让你锁我!让你查岗!"
她对着铜镜做鬼脸,镜中映出白桃在人间踢石子的模样——
后者正用巫女杖戳蚂蚁窝,招亲帕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无聊透顶!"
白桃猛地起身,尾巴卷着招亲帕甩成螺旋桨
"找土匪去!"
她踩着月光跃上山顶,狐耳捕捉到远处传来的酒香和粗粝笑声。
"大王!又抢了两坛女儿红!"
山寨聚义厅里,独眼土匪拍着酒坛大笑,忽觉眼前一花,白桃已坐在他的虎皮椅上,招亲帕摊在膝盖上。
"我要当压寨夫人。"
她晃着巫女杖,尾尖卷起土匪腰间的牛皮鞭
"每天用这鞭子抽我五十下,外加烙铁伺候。"
众山匪面面相觑,独眼龙抹了把嘴:
"小娘子长得俊,就是这儿......"
他指了指脑袋
"要不先陪咱们喝两杯?"
"喝就喝!"
白桃抄起酒坛灌了口,辛辣感顺着喉咙烧进胃里,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肩头狐火胎记
"但丑话说在前头,我是九尾狐妖,能受千刀万剐......"
"妖、妖怪!"
土匪们拔刀的拔刀,掀桌的掀桌,独眼龙踉跄着后退,刀尖在白桃胸前划出道血痕
"快滚!不然老子剁了你炼油!"
"怂包!"
白桃甩袖抹去血迹,看着伤口迅速愈合
"连妖怪都怕,还当什么土匪?"
她抓起招亲帕甩在对方脸上
"本仙不屑与你为伍!"
下山路上,卡伊的虚影突然闪了闪,小萝莉顶着个玉玺形状的包蹲在她肩头:
"桃桃你好逊哦~连土匪都怕你......"
"要你管!"
白桃踢飞块石头,却见石头滚进草丛,惊起一对相拥的野兔。
她突然站住,尾巴卷住卡伊的虚影往回走
"走,去挖红绡的太华洞!她藏了一箱子刑具图纸......"
"好耶!"
卡伊的虚影蹦起来,不小心撞到白桃的狐耳
"挖到后先绑她还是先绑我?"
"当然是先绑你!"
白桃露出狡黠的笑
"谁让你刚才在山寨笑我......"
暮春的槐花落满菜畦时,柳九龙正蹲在田埂上给青椒苗浇水。
他挽起青衫袖口,露出小臂上未褪的赶考时磨出的茧子,嘴角却噙着笑——
比起长安的金銮殿,这方被他取名"耕读庐"的小木屋更合心意。
"噗通!"
柴门被撞开的声响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柳九龙抬头,只见个蒙着粗布的女子跌进菜园,双手反绑,腰间的罗裙沾满泥污。
她踉跄着撞翻菜筐,抬头时露出半张脸,眼尾淤青如墨。
"姑娘!"
柳九龙扔下木瓢冲过去,却见女子身后涌来五个捕快打扮的人,腰间佩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为首者腰间挂着铜牌,上面"府衙"二字已被磨得发亮。
"交出人犯!"
捕快拔刀出鞘,刀刃划破最后一枝桃花。
柳九龙挡在女子身前,余光瞥见她发间插着的银簪——
那是支刻着并蒂莲的寻常簪子,却在她颤抖时发出细碎的轻响。
"她犯了何罪?"
柳九龙按住腰间玉佩,那是父亲留给他的防身软剑。
女子突然拽住他的袖口,指尖深深掐进他皮肉:
"他们要把我送给盐商做妾......求公子救我!"
"敬酒不吃吃罚酒!"
捕快挥刀劈来,柳九龙侧身避过,抄起菜畦旁的锄头横扫。
木柄击中对方膝盖的瞬间,他听见女子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蒙眼布滑落,露出一双含着泪的杏眼,眼角那颗泪痣让他心头一颤。
"书生也敢动手?"
另一捕快从左侧袭来,柳九龙旋身用锄头柄锁住对方咽喉
脚尖踢起地上的石子,精准击中第三人手腕。刀落的声响中,他听见女子低呼:
"公子小心!"
第四刀从后方劈来,柳九龙弯腰躲过,顺势将锄头掷出,木柄撞在最后一人胸口。
五个捕快倒在菜畦里,菜叶上的露水混着他们的血,滴在女子裙角。
"你等着!"
为首捕快捂着肚子爬起
"敢跟府衙作对,你这贱民......"
话未说完,已被柳九龙用剑鞘抵住咽喉。
"滚。"
书生的声音冷得像冬日井水。
捕快们连滚带爬逃走时,撞翻了门口的晒药架,陈皮与艾草的香气混着血腥气弥漫开来。
"姑娘他们怎么你了?"
柳九龙转身时,看见女子正用牙齿咬断绑绳。
她抬头,泪痣在暮色中泛着水光:
"他们把我绑起来了,把我头蒙上......折磨我。"
他伸手替她拂去头上草屑,触到她发间银簪时,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
"见莲簪者,救之。"
那簪子的纹路,竟与母亲的陪嫁一模一样。
"没事了,以后跟着我混吧。"
柳九龙将软剑收回玉佩,从井边打湿手帕递过去
"我叫柳九龙,落第书生,会种菜会读书......还会打架。"
女子接过手帕的手突然顿住,指尖抚过他袖口的补丁:
"可是我却听过书生多情。对吧,公子?"
她抬头时,眼角泪痣被夕阳染成绯红,像朵开在废墟里的花。
暮色漫过菜园时,柳九龙在灶前煮野菜粥,听见女子在身后轻声说:
"我叫古巴,卖豆腐的孤女......多谢公子救命。"
他回头,看见她已洗净脸上污垢,银簪重新别好,整个人像刚出水的菱角,清凌凌的。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柳九龙将粥碗推过去,看见她手腕上的淤青:
"明日我去镇上买些金疮药......"
"不用。"
古巴低头吹着热气
"我帮你种菜吧,公子。"
她忽然抬头,眼中有星光闪烁
"比起做妾,我更喜欢看青椒开花。"
柳九龙笑了,从墙角抱出半坛自酿的梅子酒:
"那便一起看。"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耕读庐"的茅草屋檐上。
柳九龙握着锄头的手突然顿住——山道上,衣衫褴褛的人群正相互搀扶着朝小木屋挪来,婴儿的啼哭混着饥民的咳嗽,在雨幕里显得格外凄凉。
"是难民!"
古巴攥着还在滴水的银簪冲出门,裙摆瞬间被泥浆浸透。
人群中几个身着补丁襕衫的儒生尤为显眼,他们怀里还死死护着卷了边的书卷,苍白的脸上写满惶恐。
"都进来躲雨!"
柳九龙扯下晾晒的棉被堵住漏风的窗,又将菜园里最后几颗白菜连根拔起。古巴已经架起三口大锅,雨水顺着她凌乱的鬓角滴落,却顾不上擦拭:
"九龙,地窖还有半袋糙米!"
柴火在灶膛里噼啪作响,柳九龙将糙米倒入沸水,又把野菜、树皮剁碎扔进去。
古巴穿梭在人群中,用陶碗给老人和孩子盛粥,沾着煤灰的脸上始终带着笑:
"小心烫。"
"多谢恩人......"
难民们捧着碗的手簌簌发抖,浑浊的眼泪掉进粥里。
一个老儒生突然跪地,白发沾满泥水:
"公子若有难处,我等愿以诗书相报!"
"快起来!"
柳九龙慌忙搀扶,却见对方怀中的《论语》已被雨水浸透
"先吃饱饭,读书的事不急。"
他转头看向古巴,发现她正将自己的罗裙撕成布条,给受伤的孩童包扎伤口。
屋檐下,雨声渐歇。
难民们靠在一起沉沉睡去,鼾声与梦呓交织。
柳九龙和古巴倚着灶台喘气,看着对方花猫似的脸,突然同时笑出声。
"这算不算是......"
古巴捡起半块发硬的饼塞进他手里
"我们的第一场风雨?"
柳九龙咬下饼,麦香混着烟火气在口中散开:
"往后还有很多场。"
他望向熟睡的人群,烛火映得眼中暖意融融
"但只要有这口热饭,再大的风雨都能扛过去。"
晌午的日头毒辣,难民们围坐在院子里分野菜团子。
满脸横肉的张二狗突然把碗摔在地上,油光发亮的眼珠直勾勾盯着给孩童喂饭的古巴,喉结上下滚动:
"小娘子跟着这穷酸书生吃苦,不如跟了俺!"
柳九龙挡在古巴身前,手里还攥着给难民修补衣物的针线:
"张大哥,我们夫妻二人只想安稳度日。"
话音未落,张二狗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伤疤:
"老子逃难路上救过你媳妇!现在讨个老婆不过分吧?"
几个流民跟着起哄,污言秽语像烂泥般砸来。
"当日是我自己逃出来的!"
古巴攥紧银簪,指尖发白
"你莫要血口喷人!"
张二狗狞笑一声,朝身后使了个眼色。
瞬间,四五个壮汉扑上来,柳条编的绳索狠狠勒住古巴的手腕,柳九龙也被人按在泥地里,书卷被踩得稀烂。
"放开她!"
柳九龙挣扎着撞翻饭桶,野菜汤泼在施暴者脚上。
张二狗扯住古巴的头发,将她拖到众人面前:
"装什么贞洁烈女?这院子里的粮食,可都是老子抢来的!"
古巴脖颈青筋暴起,却仍啐了他一口:
"畜生!"
"找死!"
张二狗恼羞成怒,麻绳死死缠住古巴的脖颈。
她的脸涨成猪肝色,银簪掉落在地,挣扎声越来越弱。
柳九龙拼尽全力挣开束缚,却被乱拳砸倒,额头鲜血模糊了视线,只看见古巴垂下的手指,还保持着抓握银簪的姿势。
当张二狗松开手时,古巴的身体像破布般瘫在地上。
柳九龙爬到她身边,颤抖着探她鼻息,却只摸到一手冰凉。
难民们默不作声地围拢,有人捡起她掉落的发簪,有人开始抢夺屋子里仅剩的存粮。
"你们......"
柳九龙咳着血沫想站起来,后腰又被踹了一脚。
张二狗擦着脸上的血,冷笑:
"这世道,谁拳头硬谁说了算!"
暮色渐浓时,柳九龙拖着断腿爬进山林,身后传来小木屋被点燃的噼啪声,混着难民争抢财物的笑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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