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帷望月空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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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番外5

那卷泛黄的《孤鸿》古谱,被安溪旷珍而重之地收在了自己书房最隐秘的暗格里。暗格里别无他物,只有这卷琴谱,和一方叠得整整齐齐、带着清冽冷香的素白丝帕——那是上次在国师府,付颜决用来包裹指尖伤处的,被他鬼使神差地“遗忘”在了石案上,离开后又寻了个借口折返,悄悄藏进了袖中。

指尖抚过丝帕冰凉的质地,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人肌肤的冷玉触感。安溪旷的心跳总会不由自主地加快,一种隐秘的、带着罪恶感的甜蜜在胸腔里发酵。

父亲远在北境的风雪刀兵,母亲缠绵病榻的忧虑,整个安国公府沉甸甸压在他肩上的责任……似乎都被这冰冷的丝帕和孤绝的琴谱暂时隔绝在外。

他觉得自己像是怀揣着一个滚烫的秘密,一个只属于他和付颜决的、无人知晓的隐秘世界。

国师府那道幽深的门扉,似乎不再冰冷拒人。付颜决的邀约,如同带着魔力的咒语,总能轻易击溃安溪旷所有理智的防线。

“世子,国师大人新得了一幅前朝《寒江独钓图》,听闻世子亦好丹青,特邀共赏。”

“世子,府中松针新雪初融,泉水烹茶别有滋味,可愿一尝?”

“世子,前日所论《孙子》‘虚实篇’,尚有疑义未解,今日若有闲暇,不妨过府一叙?”

理由冠冕堂皇,无可指摘。每一次,安溪旷都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迫不及待地踏入那座沉寂得如同古墓的府邸,踏入那片青松古柏环绕的听松院。

琴音依旧清冷孤绝,如雪落寒潭。付颜决抚琴的姿态,依旧是遗世独立的疏离。然而,安溪旷却总能从那冰封般的表象下,捕捉到一丝丝令他心跳加速的“不同”。

比如,当他笨拙地试图解读《孤鸿》谱中某个艰涩的音符时,付颜决那深潭般的眼底,会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如同冰层下悄然游过的一尾银鱼。

那笑意稍纵即逝,却足以让安溪旷心头滚烫,仿佛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褒奖。

比如,当他无意间谈及幼时随父亲在边关,第一次骑上战马的兴奋与恐惧时,付颜决按在琴弦上的指尖会微微停顿,那双空寂的眼眸会专注地落在他脸上,仿佛他口中那些粗粝的、带着尘土和汗味的回忆,是这世上最动听的乐章。

那一刻的专注,让安溪旷觉得,自己是被真正“看见”的。

再比如,付颜决亲手为他斟茶时,那清冷的声线会放得比平时更缓、更低,如同碎冰撞击后融化的微响。

那修长的手指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安溪旷接过茶盏的手背,冰冷的触感如同细小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带来一阵令人心悸的酥麻。

这些细微的、如同星火般的“不同”,在安溪旷被爱慕烧灼的心湖里,被无限放大、解读,最终燎原成一片名为“两情相悦”的炽烈幻境。

他固执地相信,那拒人千里的清冷之下,必然包裹着对他独有的、难以言说的暖意。他像飞蛾,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团冰冷的光焰,心甘情愿地沉沦在付颜决精心编织的、看似不经意的温柔陷阱里。

暮春的京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得透湿。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豆大的雨点狂暴地砸在安国公府的重檐青瓦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天地间一片混沌的雨幕。

“母亲——!”

一声凄厉的呼喊,撕裂了雨夜的喧嚣,从安国公夫人居住的“静心苑”内猛地爆发出来!

安溪旷浑身湿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踉跄着冲进母亲的卧房。他刚结束一场城防营的例行巡值,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发、脸颊不断淌下,模糊了他的视线,却无法模糊眼前那让他肝胆俱裂的景象——

母亲安国公夫人静静地躺在宽大的紫檀木拔步床上,身上盖着锦被,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泛着青紫。她胸口微弱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艰难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嘶嘶声,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停止。

床边,府里医术最精湛的老大夫颓然跪在地上,对着匆匆赶来的安溪旷重重叩首,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世子……夫人……夫人她……油尽灯枯……小老儿……回天乏术了……您……您快看看夫人吧……”

油尽灯枯?!

回天乏术?!

这两个词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安溪旷的脑海!他眼前猛地一黑,几乎站立不稳!母亲缠绵病榻已久,他日夜悬心,却从未想过噩耗会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残酷!

“母亲!”安溪旷扑到床边,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颤抖着伸出手,紧紧握住母亲那只枯瘦得只剩一层薄皮包裹着骨头的手。那只手冰凉,几乎没有一丝活气。

“母亲……您看看我……我是旷儿啊……”少年嘶哑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滚烫的泪水混着冰冷的雨水,失控地涌出眼眶,砸在母亲冰冷的手背上,“父亲……父亲还在北边打仗……您不能……您不能丢下我们啊……”

床上的安国公夫人似乎被儿子的哭喊声触动,眼皮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灰败的嘴唇嗫嚅着,发出极其微弱、模糊不清的音节:“旷儿……卓……卓儿……”

“卓儿!快!快让卓儿过来!”安溪旷猛地回头,朝着门外嘶吼,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悲痛而变了调。

二弟安溪卓守闻言立刻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他还是个少年,似乎被这压抑绝望的气氛吓坏了,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挣扎着扑向床榻:“娘!娘!别走!”

小小的、温热的身体扑进安溪旷怀里,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而绝望的依恋。

安溪旷紧紧搂住弟弟,另一只手死死攥着母亲冰冷的手。他感到母亲的指尖似乎极其微弱地、痉挛般地回握了他一下,那力道轻得如同羽毛拂过,却耗尽了她最后一丝生机。

安国公夫人那双浑浊的眼睛,艰难地转向扑在床边的两个亲生儿子,目光在安溪旷悲痛欲绝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他怀中哭得撕心裂肺的幼子身上。那目光里,是浓得化不开的不舍、牵挂,和深深的无力。

灰败的嘴唇最后翕动了一下,却终究没能再发出任何声音。

那双曾经温柔注视着他们的眼睛,瞳孔里的光,如同燃尽的烛火,在安溪旷绝望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彻底地黯淡下去,最终归于一片死寂的空茫。

握在安溪旷手中的那只枯瘦的手,最后一丝微弱的力道也彻底消失了。冰冷,僵硬。

“娘亲——!”安溪卓尖锐的哭嚎划破雨夜。

安溪旷浑身剧震,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他死死盯着母亲那再无生息的面容,巨大的悲痛如同狂暴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堤防。

他张着嘴,喉咙里却像是堵着烧红的烙铁,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和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在脸上肆意横流。一股冰冷的、灭顶的绝望,如同这无边的雨夜,将他彻底吞噬。

父亲远在生死未卜的战场,母亲撒手人寰,幼弟嗷嗷待哺……十七岁的肩膀,如何扛得起这骤然崩塌的天地?!

他抱着哭得几乎昏厥的弟弟,跪在母亲渐渐冰冷的遗体前,如同一尊被暴雨冲刷、濒临破碎的石像。整个世界只剩下滂沱的雨声和安溪卓撕心裂肺的哭喊,将他拖入无底的黑暗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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