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帷望月空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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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番外7

国师府那扇沉重的门扉,在安溪旷面前无声洞开。引路的老仆依旧沉默如影,但这一次,安溪旷甚至感觉不到那沉沉的暮气。

他胸腔里那颗心正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震得他耳膜嗡鸣,血液如同滚烫的岩浆在四肢百骸里奔涌。那张写着“唯盼一见,如渴思饮”的素笺,仿佛还带着他指尖的灼热,被他紧紧攥在袖中,像一团燃烧的炭火。

听松院内,松风呜咽,带着暮春深夜特有的凉意。然而安溪旷踏入院门的刹那,却感觉一股汹涌的热浪迎面扑来,烧得他脸颊滚烫,几乎无法呼吸。

付颜决依旧坐在那张乌木琴案后。他没有抚琴,只是静静地看着安溪旷如同被无形火焰包裹着、踉跄冲进来的身影。他换了一身更素净的月白深衣,宽大的袍袖垂落,衬得身形愈发清瘦孤拔。

几案上只点了一盏小小的、如豆的青铜油灯,昏黄的光晕在他冷玉般的侧脸上跳跃,将那清峻的轮廓勾勒得半明半暗,如同月下幽昙,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易碎的美丽。

“颜决……”安溪旷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路狂奔的喘息和无法压抑的哽咽。他几步冲到琴案前,甚至忘记了行礼,只是急切地、贪婪地凝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母亲离世的巨大悲痛,父亲孤悬北境的忧惧,府邸倾颓的重压……所有的绝望和恐惧,在看到付颜决的这一刻,如同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汹涌地冲垮了堤防。

“母亲……母亲她……”话语被汹涌的泪水堵住,他痛苦地闭上眼,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像一片在寒风中飘零的枯叶。

“嘘……”一声极轻、极低的叹息,如同冰泉滑过寒玉。付颜决缓缓站起身。

昏黄的灯光下,他朝着安溪旷走近了一步。那一步,打破了两人之间习惯性的、代表着疏离的界限。一股清冽冷香混合着松针的气息,瞬间将安溪旷包裹。

安溪旷猛地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

付颜决就站在他面前,近得能看清他长睫投下的阴影,看清他冷白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不再是空寂的寒潭,此刻清晰地映照着安溪旷狼狈不堪、泪流满面的倒影,里面翻涌着一种安溪旷从未见过的、深沉的、如同要将人吸入旋涡的墨色。那目光专注而……深邃。

一只冰冷的手,带着那方熟悉的素帕的触感,轻轻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抚上了安溪旷滚烫的、被泪水浸湿的脸颊。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灼热的肌肤,如同滚烫的烙铁遇到了千年玄冰!安溪旷浑身剧颤!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从被触碰的地方炸开,席卷全身!那冰冷的触感非但没有熄灭他心头的火焰,反而像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所有压抑的、汹涌的、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情感!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顾虑、父亲严厉的警告、身份的鸿沟……在付颜决这近在咫尺的、带着冰冷触感的专注凝视下,瞬间灰飞烟灭!

“颜决……”安溪旷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和不顾一切的渴望。他猛地伸出手,不再满足于那冰冷的指尖,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力量,死死攥住了付颜决抚在他脸上的那只手腕!他抓得那样用力,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又像是要将眼前这清冷如谪仙的人,彻底拖入自己这焚身的烈焰地狱!

付颜决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那只被安溪旷死死攥住的手腕,冰凉而纤细,在他的掌控中显得如此脆弱。

他深潭般的眼眸骤然加深,如同最浓稠的墨汁,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有一丝计划得逞的冰冷锐利,有一丝猎物入网的掌控感,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滚烫疯狂所灼伤的刺痛?

他没有挣脱,甚至没有试图抽回手。只是任由安溪旷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着,任由少年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和皮肤,灼烧着他冰冷的腕骨。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安溪旷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泛着水光的唇上,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这细微的动作,落在安溪旷眼中,无异于最猛烈的催情剂!

那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混杂着悲痛、绝望、依赖和疯狂爱慕的烈焰,终于彻底冲破了最后的束缚!安溪旷低吼一声,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猛地倾身向前!

滚烫的、带着咸涩泪水的唇,狠狠撞上了付颜决冰冷而柔软的唇瓣!

冰与火的极致碰撞!

安溪旷的吻毫无章法,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笨拙和不顾一切的蛮横掠夺,像是要将对方的气息、对方的冰冷、对方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殆尽,融入自己这焚身的烈焰之中。他闭着眼,泪水依旧不断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两人紧贴的唇齿间,咸涩而滚烫。

付颜决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雕。那突如其来的、带着绝望力量的滚烫触碰,像是一道狂暴的闪电,狠狠劈开了他周身那层用以隔绝尘世的、坚不可摧的冰甲!那只未被抓住的手猛地抬起,指尖下意识地蜷紧,似乎想要推开这焚身的火焰,却在触碰到安溪旷剧烈起伏、灼热如炭的胸膛时,骤然停顿。

安溪旷感觉到了那瞬间的推拒,这感觉让他更加绝望,更加疯狂!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如同藤蔓般更加用力地缠绕上去,一只手依旧死死攥着付颜决的手腕,另一只手则不管不顾地环上了对方清瘦却劲窄的腰身,用力将他拉向自己,拉入这足以焚烧一切的怀抱!

“别推开我……求你……”破碎的、带着泣音的哀求,从两人紧贴的唇齿间逸出,滚烫的气息喷洒在付颜决冰冷的皮肤上,带着令人心悸的脆弱和孤注一掷的恳求。

付颜决深潭般的眼眸里,那翻涌的墨色瞬间凝滞。推拒的手,终究没有落下。那只被安溪旷攥住的手腕,也卸去了最后一丝抵抗的力道。他仿佛化作了一座沉默的冰山,任由那焚身的烈焰在他身上肆虐燃烧。

他微微启唇,没有回应那滚烫的掠夺,却也没有拒绝。一丝冰冷的、属于他独有的气息,如同幽谷寒泉,悄然渡入了安溪旷灼热的唇齿之间。

这细微的回应,哪怕只是被动的接纳,也足以让安溪旷彻底疯狂!他像是得到了某种无言的许可和鼓励,更加深入地探索、纠缠,试图用自己的滚烫去融化那亘古的寒冰。他吻得那样用力,那样绝望,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所有的爱恋、所有的痛苦,都通过这个吻,渡给眼前这个清冷如霜雪的人。

昏黄的灯火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投下摇曳的光影。松风呜咽着穿过庭院,如同为这场冰与火的献祭奏响哀歌。

衣衫在混乱的纠缠中变得凌乱,火红的骑装与月白的深衣在昏暗的光线下难解难分。安溪旷滚烫的指尖划过付颜决冰冷的颈侧,感受着那皮肤下微微搏动的血脉,带来一阵令人窒息的悸动。付颜决的呼吸似乎也变得不再平稳,那清冷的气息变得灼热而急促,喉间偶尔溢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冰裂般的细微喘息,落在安溪旷耳中,却如同最猛烈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感官!

冰冷与滚烫在撕扯,在交融。

理智在情欲的烈焰中寸寸成灰。

安溪旷感觉自己正在沉沦,心甘情愿地沉沦在这片由绝望和爱欲共同构筑的、名为付颜决的冰冷深渊里。

他忘了母亲新丧的灵堂,忘了父亲远在的风雪刀兵,忘了整个摇摇欲坠的安国公府。此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只剩下唇齿间冰冷的触感和那令人窒息的、属于付颜决的清冽气息。

他将付颜决抵在冰凉的琴案边缘,沉重的乌木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琴弦在混乱中被无意拨动,发出一声喑哑的、不成调的悲鸣。安溪旷的吻如同雨点般落下,从冰冷的唇瓣,到清瘦的下颌,再到那微微滚动的、线条优美的喉结……他像一个虔诚的信徒,用最滚烫的唇舌膜拜着这具冰冷的神祇之躯,试图用自己焚身的火焰,去温暖那亘古的寒冰。

付颜决的身体绷紧如弓弦,那只未被束缚的手终于抬起,却不是推开,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力道,猛地攥住了安溪旷火红衣袍的后襟!骨节因用力而泛出冷硬的白色,指尖深深陷入柔软的布料,仿佛要将这团焚身的火焰彻底揉碎、吞噬!他微微仰起头,露出线条脆弱的颈项,喉结急促地滚动着,承受着少年绝望而炽烈的侵袭,深潭般的眼眸紧闭,浓密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般剧烈地颤抖。

灯火摇曳,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拉长、扭曲,投射在冰冷的青砖地上。沉重的乌木琴案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呻吟。案上那盏如豆的孤灯,火苗被两人动作带起的风吹得剧烈摇晃,光影明灭不定,如同安溪旷此刻濒临崩溃又极致燃烧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已至永恒。当安溪旷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如同被抽走了筋骨般,喘息着、颤抖着将滚烫的额头抵在付颜决冰冷汗湿的颈窝时,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两人剧烈的心跳声,如同密集的鼓点,在寂静的庭院里疯狂地共鸣、撞击。

安溪旷贪婪地呼吸着付颜决颈间那混合着冷香与汗意的气息,仿佛这是世间唯一的救赎。巨大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脱的、奇异的满足感席卷了他。

他闭着眼,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付颜决月白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恐惧,似乎都在这极致亲密的焚身烈焰中暂时化为了灰烬。他紧紧抱着怀里这具清瘦而冰冷的身体,仿佛抱住了整个崩塌世界中唯一幸存的方舟。

“颜决……”他沙哑地、带着无尽的依恋和劫后余生的疲惫,喃喃低语,滚烫的唇瓣无意识地蹭着付颜决颈侧冰冷的肌肤,“别离开我……永远别……”

付颜决的身体依旧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他深潭般的眼眸缓缓睁开,里面翻涌的墨色尚未完全平息,却在安溪旷这声带着极致依赖的呓语落下的瞬间,骤然冻结!那里面所有的复杂情绪——那丝冰冷的算计,那抹被灼伤的刺痛,那份失控的悸动——都在一瞬间被一种更深的、更沉郁的、如同万丈玄冰般的寒意彻底覆盖。

他微微侧过头,冰冷的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越过安溪旷汗湿的、埋在他颈窝的头顶,投向庭院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沉沉夜色。那目光锐利如刀,带着一种洞穿时空的冰冷和……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九霄惊雷,猛地炸裂在京城死寂的夜空!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巨大的声浪震得听松院的窗棂都在嗡嗡作响,案上那盏孤灯的火苗疯狂地跳动了几下,险些熄灭!

安溪旷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他脸上还带着情潮未褪的红晕和泪痕,眼神却瞬间被巨大的惊骇攫住!

“什么声音?!”他失声惊呼,心脏再次被提到了嗓子眼,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付颜决却异常平静。他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力道,推开了依旧紧紧抱着他的安溪旷。那只攥着安溪旷衣襟的手也松开了,指尖甚至还残留着对方衣料的温热和汗湿。

他站直身体,月白的深衣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凌乱,颈侧还残留着安溪旷啃咬出的暧昧红痕。

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已恢复了惯常的清冷,甚至比以往更加冰冷、更加空寂。深潭般的眼眸里,所有的波澜都已平息,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漠然。

他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那场焚身的纠缠从未发生。目光落在安溪旷惊骇茫然的脸上,如同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时辰到了。”付颜决开口,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切割开安溪旷刚刚构筑起的、脆弱的温情幻境。

“时辰……什么时辰?”安溪旷茫然地重复,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他下意识地想要再次抓住付颜决,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然而,不等他动作,听松院外,那片沉寂如同古墓的国师府,骤然被无数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铠甲摩擦的铿锵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打破!火光如同一条条狰狞的火蛇,瞬间映红了庭院外的天空,将浓重的夜色撕开一道道血色的口子!

“圣旨到——!”

“安国公通敌叛国,贻误军机,致北疆大败,丧师辱国!奉旨查抄安国公府!府中上下人等,无论主仆,即刻锁拿下狱,听候发落——!”

一个尖利而冷酷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钟,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屋宇和庭院,带着雷霆万钧的杀伐之气,狠狠地、精准无比地砸进了听松院,砸在了安溪旷的头顶!

通敌叛国?

北疆大败?

丧师辱国?

查抄……下狱?!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安溪旷的耳膜上,砸进他的脑海里!他眼前猛地一黑,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身体晃了晃,踉跄着后退一步,重重撞在冰冷的琴案上!沉重的乌木琴案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案上的古琴被撞得琴弦乱颤,发出一阵刺耳杂音!

“不……不可能!”安溪旷猛地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和难以置信而扭曲变形,如同濒死的野兽,“我父亲……安国公……他怎么可能通敌?!不可能!这是污蔑!是构陷!”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面前依旧平静得可怕的付颜决,仿佛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颜决!你知道的!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伸出手,试图抓住付颜决的衣袖。

付颜决却只是微微侧身,避开了他伸来的手。动作轻巧,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他整理袖袍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目光甚至没有在安溪旷绝望扭曲的脸上过多停留,只是平静地、如同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般说道:

“兵部八百里加急军报,安国公轻敌冒进,致使大军落入狄戎圈套,于黑风峡……全军覆没。”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安溪旷的心口,“随军监军密奏,搜获安国公与狄戎左贤王……往来密信数封,铁证如山。”

黑风峡!

密信!

这两个词如同两道惊雷,再次狠狠劈在安溪旷的脑海!他想起了那张由付颜决亲手交给他的、盖着兵部大印的粮道公文!那条标注着狄戎游骑出没的“丙字七号”粮道,正是经过黑风峡!而父亲……父亲难道是因为……

一个可怕的、冰冷彻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他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付颜决!那张清冷如玉、曾被他奉若神明、刚刚还与他亲密无间的脸,此刻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竟显得如此陌生,如此……狰狞!

难道……难道那张公文……那所谓的提醒和信任……竟是……

“是你……”安溪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痛楚和彻骨的寒意,“那张粮道……是你……”

付颜决终于将目光完全落在他脸上。那深潭般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愧疚,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纯粹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冷漠。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微微勾起了唇角。

那是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冰面上一道转瞬即逝的裂痕,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悲悯的嘲讽。

“世子,”付颜决的声音清泠泠地响起,如同最后一声送葬的钟磬,清晰地回荡在充斥着外面喧嚣杀伐之声的庭院里,“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的瞬间,听松院那扇沉重的院门被猛地从外面撞开!

“安溪旷在此!拿下!”

伴随着一声厉喝,数名身披玄甲、手持利刃、面覆寒霜的禁军精锐如同凶神恶煞般冲了进来!冰冷的刀锋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烁着刺目的寒光,瞬间指向了院中那个失魂落魄、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红衣少年!

安溪旷呆呆地站在原地,如同被钉在了原地。他脸上所有的血色瞬间褪尽,惨白如纸。身上那件在情欲纠缠中变得凌乱的火红骑装,此刻在冰冷的刀光和玄甲的映衬下,刺眼得如同凝固的鲜血。

他仿佛没有看到那些指向他的刀锋,只是死死地、死死地盯着几步之外,那个霜色深衣、遗世独立的清冷身影。

付颜决静静地站在摇曳的灯火旁,如同置身事外的神祇。

他甚至微微侧过身,避开了禁军冲撞的方向,宽大的袍袖垂落,遮住了那只曾搭在安溪旷肩上、曾抚过他脸颊、曾被他紧紧攥住的手。

他微微垂着眼睫,长睫在眼下投下浓密的阴影,遮住了眸底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情绪。那姿态,是彻底的疏离,是漠然的旁观。

一个禁军头目大步上前,冰冷的铁手如同钢钳,狠狠攥住了安溪旷的手臂!巨大的力道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呃!”剧痛让安溪旷发出一声闷哼,身体被粗暴地拖拽着向前踉跄。他被迫抬起头,目光却依旧执拗地、死死地锁在付颜决身上。

就在他被拖过付颜决身边的刹那,一股巨大的、混合着被欺骗的滔天愤怒、被背叛的彻骨寒心、以及那刚刚还在燃烧、此刻却被瞬间浇灭的爱欲余烬的绝望,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里轰然爆发!

“付颜决——!”安溪旷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如同泣血般的嘶吼!那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怨毒和无法置信的破碎,“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这声泣血的嘶吼,穿透了庭院的喧嚣,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

付颜决的身体,终于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如同平静的冰面被投入了一颗沉重的石子。

但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那微微垂着的眼睫,在浓密的阴影下,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如同被狂风惊扰的蝶翼。他宽大袖袍下的手指,无声地、死死地攥紧了,骨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安溪旷被粗暴地拖出了院门。火红的衣角在门槛上最后挣扎了一下,随即彻底消失在门外那片由火把、刀光和玄甲构筑的、冰冷而狰狞的杀伐洪流之中。

沉重的院门,在安溪旷绝望的嘶吼余音里,缓缓地、沉重地,再次关闭。

“砰!”

一声闷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听松院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那盏如豆的孤灯,在付颜决清冷孤绝的身影旁,投下摇曳不定、如同鬼魅般的光影。

付颜决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昏黄的光线落在他半边脸上,明暗交织。他缓缓抬起那只曾攥紧的手,摊开掌心。

掌心之中,赫然是那方安溪旷曾视若珍宝、带着清冽冷香的素白丝帕。此刻,那方素帕上,却沾染了一抹刺目的、新鲜的殷红——那是安溪旷被他攥住手腕时,指甲因绝望而深深陷入自己掌心留下的血迹。

付颜决深潭般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帕上那抹如同红梅初绽的鲜红。那冰冷的眸底,终于清晰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如同冰层崩裂般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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