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静默与喧嚣之间

期中考试成绩公布那天，陆燎原站在走廊的榜单前，手指顺着名单一点点往下滑。

第79名：陆燎原

他愣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卧槽！陆哥！"夏昭洋从后面一把抱住他，"你居然真的考进前八十了？！"

周围响起一片惊叹声，有人甚至鼓起掌来。陆燎原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林听寒站在人群外围，手里拿着一本书，似乎对这边的喧闹毫无兴趣。但当陆燎原看过去时，他分明注意到林听寒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瞬。

"林听寒！"陆燎原下意识喊出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他转向林听寒。林听寒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考进前八十了！"陆燎原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林听寒点点头："嗯，看到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然后他转身离开了，背影挺拔得像一棵孤立的雪松。陆燎原的笑容僵在脸上，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明明应该高兴的......）

放学后，陆燎原独自走在校园里。初冬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他裹紧了校服外套，不知不觉走到了天文台楼下。抬头望去，圆顶的观测室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他今天不会来的。"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陆燎原回头，看到李芷抱着一摞书站在那里。

"你怎么知道？"陆燎原问。

李芷推了推眼镜："每周五他都会去市医院，雷打不动。"

"医院？"陆燎原的心猛地一紧，"他生病了？"

"不清楚。"李芷摇摇头，"我只知道他请了每周五下午的假，班主任特批的。"

陆燎原的脑海里闪过林听寒胸口的疤痕，和那次体育课后他苍白的脸色。

（心脏手术......他还在定期复查吗？）

回到家，陆燎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手机屏幕亮了又暗，他点开和林听寒的短信界面，最后一条仍然停留在考试前那条简短的【加油。——L】。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打下一行字：【今天去医院了？】

发送键按下去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这太唐突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半小时后手机震动起来。

【嗯。】

就这一个字，却让陆燎原的心跳加速。他盯着屏幕看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回复：【没事吧？】

这次等了更久，久到陆燎原以为不会有回复了，手机才再次震动。

【例行检查。】

陆燎原松了口气，手指在键盘上徘徊许久，最终只发了一个"哦"字。对话就此终结，但他心里却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至少林听寒还愿意回复他。

周一早晨，陆燎原特意早到学校，在校门口等了二十分钟，终于看到林听寒从公交车上下来。他穿着厚实的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更加苍白，鼻尖被寒风吹得微微发红。

"早。"陆燎原主动打招呼，声音比平时轻了许多。

林听寒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早。"

两人并肩走向教学楼，谁都没有提起上周的冷战，也没有提起医院的对话。沉默本该令人尴尬，但陆燎原却莫名觉得安心——至少他们又能正常交流了。

教室里，李老师正在宣布新的座位安排。

"期中考试结束了，我们要重新调整座位。"她推了推眼镜，"这次按成绩排，第一名先选。"

林听寒毫无疑问是第一个。他走到教室中央，环视一圈，然后——

"我坐这里。"他指了指原来的位置。

陆燎原的心跳漏了一拍。

"陆燎原，"李老师叫到他的名字，"你是第79名，可以选了。"

他站起来，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林听寒。林听寒没有抬头，正专注地整理桌上的书本，但陆燎原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我......"陆燎原深吸一口气，"我也坐原来的位置。"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们。林听寒的动作顿了一下，终于抬起头，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

"确定吗？"李老师皱眉，"你这次进步不少，可以选靠前的位置。"

"确定。"陆燎原大步走向自己的座位，一屁股坐在林听寒旁边，"这里挺好。"

林听寒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平静。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之间的关系微妙地缓和了。陆燎原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吵大闹，林听寒也不再冷若冰霜。他们偶尔会讨论题目，有时甚至会分享午餐——虽然大多数时候是陆燎原强行把食物塞给林听寒，而后者只是无奈地接受。

十二月的第一场雪落下时，学校组织了一次冬季远足。

"两人一组，"李老师宣布，"自行组队。"

陆燎原立刻转向林听寒："一起？"

林听寒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闻言笔尖一顿："......嗯。"

这个简单的回应却让陆燎原的心跳加速。他咧嘴一笑，伸手想拍林听寒的肩膀，又想起对方不喜欢肢体接触，硬生生停在半空，改为拍了拍桌子："太好了！"

林听寒看了他一眼，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幼稚。"

远足当天，雪后的山路湿滑难行。陆燎原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确认林听寒有没有跟上。

"小心！"他突然大喊，一把拉住林听寒的手腕——后者差点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

林听寒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没有甩开他的手。两人就这样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直到确认安全后，陆燎原才如梦初醒般松开。

"抱歉，"他挠挠头，"忘了你不喜欢......"

"没关系。"林听寒轻声说，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中午休息时，大家三三两两坐在避风处吃午餐。陆燎原从背包里掏出两个保温盒："我妈准备的，说是天冷要吃点热的。"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饺子。林听寒接过盒子，小声道谢。

"尝尝这个，"陆燎原又掏出一瓶辣椒酱，"我爸特制的，超级香！"

林听寒犹豫了一下，用筷子尖蘸了一点，刚放进嘴里就呛得咳嗽起来，眼镜都蒙上了一层雾气。陆燎原赶紧递水，忍不住笑出声："不能吃辣早说啊！"

林听寒摘下眼镜擦拭，没了镜片的遮挡，他的眼睛显得格外清澈。陆燎原突然发现，他的睫毛其实很长，在阳光下呈现出淡淡的棕色。

"看什么？"林听寒重新戴上眼镜，恢复了那副冷静自持的样子。

"没什么。"陆燎原低头吃饺子，耳根却悄悄红了。

返程的路上，两人落在队伍最后。夕阳西下，雪地染上一层金色，林听寒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陆燎原问。

林听寒指了指远处的天空："金星。"

陆燎原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到一颗格外明亮的星星挂在渐暗的天幕上。

"你怎么认出来的？"

"它总是最先出现的。"林听寒的声音很轻，"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候也能看见。"

陆燎原转头看他，发现夕阳的余晖正落在林听寒的侧脸上，为他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那一刻，他突然很想告诉林听寒——

（你对我来说，就像那颗星星一样。）

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明天还去图书馆复习吗？"

林听寒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嗯。"

这个简单的回应让陆燎原的心跳再次加速。他们继续向前走，雪地上留下两串并排的脚印，一深一浅，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这样就够了。） 陆燎原想。 至少我们现在又能正常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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