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芯片里藏着你的背叛
>丈夫坠机后,我在黑市移植了他的记忆。
>医生警告:“记忆随机不可控,可能包含隐私。”
>“只要能再见到他。”我按下确认键。
>甜蜜过往如潮水般涌来,直到画面切换至酒店大床。
>他正与陌生女人缠绵,情话竟是我们婚礼的誓言。
>突然,承载记忆的少年抓住我的手,声音嘶哑:
>“晚晚,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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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文文:葬礼上,一滴眼泪也没有。 巨大的遗像悬挂在厅堂正中,顾沉穿着我们结婚那天的礼服,唇角微翘,眼神温煦,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相框里走出来,用他惯常带着点调侃的语调说:“晚晚,发什么呆?”空气里弥漫着白菊、百合过于浓烈的香气,和一种更深沉的、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人们穿着肃穆的黑衣,低声交谈,偶尔投来一瞥,目光里混杂着同情、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们大概在奇怪,我这个未亡人,怎么可以如此平静。 平静?也许是吧。我挺直背脊坐在家属席第一排,手指死死攥着口袋里那枚小小的、烧得扭曲变形的戒指。那是搜救队从飞机残骸的灰烬里扒出来的,唯一属于顾沉的遗物。指环边缘尖锐的变形处硌着掌心,带来一阵阵清晰的、近乎自虐的刺痛。这股痛感,是此刻唯一能让我确认自己并非身处一场荒诞噩梦的证据。飞机在万米高空爆炸解体,像一团燃烧的垃圾被轻易揉碎、扬弃,什么都没留下。没有遗体,没有告别,只有新闻里冰冷的“全员遇难”四个字,和一个瞬间被掏空的世界。 他怎么能……就这样,化作一缕青烟,连一点可供凭吊的灰烬都不肯给我留下? “苏晚,节哀顺变。”一只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搭上我的肩膀,带着香水和权力的混合气味。是顾沉的姑妈,她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哀戚,可眼底深处,那点精明的盘算却怎么也藏不住。顾沉留下的,是一笔庞大到令人眼红的遗产和股权真空。我甚至能听到周围空气里无声的算计,像无数细小的毒蛇在嘶嘶吐信。我微微侧身,避开那只手,指尖更深地陷入那枚变形的戒指,金属边缘几乎要嵌进肉里。痛楚尖锐,却让我混乱的思绪获得一丝短暂的清明。 不行,不能这样结束。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连一句遗言都未曾听到,连……连他最后在想什么都无从知晓。这种彻底的、被剥夺的虚空感,比任何悲伤都更令人窒息。 顾沉,你欠我的。你欠我一个交代。 葬礼的喧嚣终于散尽,留下满室狼藉和更加空旷的冷寂。我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窗外夜色浓稠如墨。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划过无数张顾沉的照片——他大笑的、沉思的、阳光下微微眯起眼的模样……指尖最终停留在一个模糊的、没有任何备注的论坛链接上。那是几天前,一个匿名的“安慰者”发来的私信,夹杂在众多或真诚或虚伪的吊唁信息里,毫不起眼,却像黑暗中的磷火,瞬间灼痛了我的眼睛。 “深度记忆移植……黑市……完整人格片段……价格昂贵……” 每一个词都触目惊心,带着禁忌的腥甜气息。理智在尖叫着危险、非法、疯狂!但另一种更强大、更绝望的渴望,如同藤蔓般疯长,死死缠绕住我的心脏。只要能再见到他,哪怕是假的,是幻影,是饮鸩止渴,我也认了。 那枚冰冷的、扭曲的戒指,硌在掌心,像一枚沉默的筹码。 几天后,我站在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铁门前。门旁墙壁斑驳,角落里堆着散发霉味的垃圾袋。空气里漂浮着灰尘和劣质消毒水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按响门铃后,门上的一个小孔无声滑开,一只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在里面审视了我几秒,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铁门这才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缓缓向内打开。 门内是一条狭窄、光线昏暗的长廊。惨白的节能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投下摇晃不定的光晕。墙壁是冰冷的金属板,泛着一种不健康的、长期缺乏光照的灰白色。空气里的消毒水味更浓了,浓得刺鼻,还混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铁锈和药剂的怪异气味。走廊两侧紧闭的房门,偶尔透出压抑的、意义不明的仪器嗡鸣。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单调地回响。 尽头,一扇磨砂玻璃门后,亮着“手术中”三个猩红的字。 门无声地滑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一张金属手术床边,正低头调整着旁边一台布满复杂线路和屏幕的仪器。房间里异常整洁,却整洁得令人心头发毛。各种不知名的金属器械在无影灯下闪着冷硬的光。靠墙立着一排巨大的玻璃罐,浸泡在淡黄色福尔马林溶液里的,是形状各异、颜色惨白的人体器官标本。其中一个罐子里漂浮着一颗完整的心脏,上面的血管纹路清晰可见;另一个罐子里,则是一段灰白色的、盘绕的肠子。空气冰冷得如同冰窖,那股浓烈的防腐剂气味几乎凝成实质,沉重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 “苏晚女士?”男人转过身。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狭长,眼角有细微的皱纹,瞳孔颜色很浅,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像蒙着雾的玻璃珠,映不出任何情绪。白大褂一尘不染,扣子严谨地扣到最上面一颗。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专业感,像一台精密的医疗器械。 “林医生?”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他微微颔首,算是确认。灰玻璃珠似的眼睛在我脸上停留片刻,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请确认交易内容。”他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低沉平稳,没有任何起伏,“深度记忆移植服务。来源体:顾沉,已故。载体:健康活体男性志愿者,代号‘容器’。”他抬手指了指手术床上那个安静躺着的少年。 我的目光这才真正落到那个“容器”身上。他很年轻,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瘦削,穿着宽松的蓝色无菌病号服,露出的手腕纤细苍白,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黑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地贴在额前。他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两小片阴影,呼吸微弱而均匀,似乎陷入深度麻醉或沉睡。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此刻却承载着我全部的希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林医生走到手术床旁,动作利落地将几个连着导线的金属贴片仔细贴在少年的太阳穴和额头上。冰冷的仪器屏幕随之亮起,复杂的波纹开始跳动,发出细微的电流嗡鸣。他又拿起一个类似VR头盔的装置,戴在了少年头上。头盔上几颗指示灯闪烁着幽绿的光。 “载体生命体征稳定,脑波同步率达标,记忆提取接口就绪。”林医生盯着屏幕,报出一串冰冷的数据,仿佛在确认一件即将被植入新程序的机器。 他转向我,那双灰玻璃珠般的眼睛直视着我,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最后警告一次,苏晚女士。”他的声音在冰冷的空气里清晰得如同刀锋划过玻璃,“记忆提取自濒死大脑,数据必然存在不可逆的损伤和混乱片段。移植过程,本质是信息流的随机载入。你看到的,将是未经筛选、不可控的记忆碎片。任何隐私、任何不堪、任何……你绝对不想知道的东西,都可能出现。”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包括,但不限于,背叛。” 背叛?这个词像一根淬毒的针,猛地扎进心口。顾沉?背叛?怎么可能!那些无数个相拥而眠的夜晚,他怀抱的温度;那些争吵后笨拙的道歉和藏在冰箱里的甜点;他第一次笨手笨脚给我戴上戒指时,紧张到微微发抖的手……这些难道都是假的?汹涌的、带着血腥味的质疑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岸。 “只要能再见到他!”我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带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孤绝,“只要能再见到他!我什么都愿意承担!” 林医生沉默地看着我。他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东西,像是怜悯,又像是早已洞悉结局的漠然。他不再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向操作台中央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按钮上方,一个细小的指示灯闪烁着,如同恶魔诱惑的眼。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指尖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我死死盯着那个红色的按钮,眼前却交替闪过顾沉温柔的笑脸和林医生那双毫无温度的灰眼睛。背叛……不!我不信!我要亲眼看见他!我要他亲口告诉我!一股巨大的、不顾一切的蛮力从心底最深处爆发出来,压倒了所有恐惧和警告。我猛地伸出手指,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按了下去! 嗡—— 机器发出一阵低沉的、功率全开的蜂鸣。手术床上方悬挂的一个环形装置骤然亮起刺目的蓝光,将少年和周围的空间笼罩其中。无数细微的、肉眼可见的蓝色电流如同活物般,在少年头上的头盔和他太阳穴的贴片之间疯狂流窜、跳跃,发出噼啪的轻响。他原本平静安睡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屏幕上的脑电波纹瞬间变得狂乱尖锐,像被飓风席卷的海面。 与此同时,林医生迅速将一副轻薄的、连接着主机的眼镜递到我眼前。 视野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只有无数破碎的光斑和扭曲的线条在疯狂旋转、拉扯,伴随着尖锐的、令人头痛欲裂的电子噪音。 几秒后,噪音骤然减弱,扭曲的光斑猛地聚拢、沉淀—— 阳光!灿烂得刺眼的阳光! 我“站”在了一片金黄色的麦田中央。饱满的麦穗沉甸甸地低垂着,在夏日的暖风中起伏,如同金色的海洋,发出沙沙的轻响,带着谷物特有的干燥甜香。空气温暖而洁净。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扇动着翅膀,慢悠悠地从我眼前飞过。 “晚晚!”一声清朗的、带着笑意和无限宠溺的呼唤自身后传来。 我猛地转身。 是他! 顾沉!穿着那件我最喜欢的浅蓝色格子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就站在几步开外,阳光为他挺拔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他脸上带着那个我魂牵梦绕的、有点坏又无比温柔的笑容,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整个夏日的阳光,正直直地望向我。那眼神里的爱意和专注,如同实质般将我包裹。 我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近乎炸裂的狂喜疯狂搏动起来!是他!真的是他!不是冰冷的照片,不是虚幻的梦境!他就在这里!活生生的!带着我们最美好回忆里的气息! “顾沉!”我下意识地喊出声,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不顾一切地想要扑向他。 就在我迈开脚步的刹那,眼前的景象毫无预兆地剧烈闪烁、扭曲!金色的麦田、温暖的阳光、飞舞的蝴蝶……所有美好得像油画般的景象,如同脆弱的玻璃被狠狠砸碎!画面疯狂地抖动、撕裂、重组! 刺啦——! 刺耳的、令人牙酸的电子干扰噪音撕裂了所有感官。 眩晕和恶心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我仿佛被卷入一个巨大的、失控的漩涡。金色的碎片还在视网膜上残留着灼热的印记,新的画面已经蛮横地撞了进来—— 灯光!暧昧的、带着暖黄色的顶灯。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甜腻到发齁的香薰气味,混杂着……某种令人面红耳赤的、情欲蒸腾后的汗液气息。 视角在剧烈晃动,喘息声沉重而急促地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濒临窒息的疯狂。 我“看”清了。 深红色的、凌乱不堪的酒店大床。丝绸床单皱成一团,像被蹂躏过的花瓣。 视野被拉得极近。一个女人的身体,白皙得晃眼,在暧昧的灯光下泛着汗湿的光泽。她的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只能看到散乱如海藻般的栗色卷发,和一段线条优美、布满暧昧红痕的后颈。一只属于男人的、骨节分明的手,正用力地扣在她光滑的肩胛上,五指深深陷入皮肉,留下清晰的指印。 视角猛地向上抬起—— 我的呼吸,连同我的灵魂,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碾碎! 是顾沉的脸! 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几缕湿发黏在饱满的额角。他的脸颊因为激烈的动作而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迷离,薄唇微张,正大口地喘息着。那是我无比熟悉的脸,每一个轮廓,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曾被我无数次用手指描摹、亲吻。此刻,这张写满情欲的脸,却清晰地映照在我的瞳孔里,带着一种陌生的、令人作呕的沉沦! “晚晚……”他喘息着,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极致的、近乎破碎的满足感。每一个音节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耳膜上!“……晚晚……我的晚晚……永远……永远都是我的……” 轰——!!! 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只剩下血液冲上头顶的尖锐嘶鸣!五脏六腑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拧碎!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席卷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在剧烈地刺痛、战栗! 晚晚……我的晚晚……永远都是我的…… 这是我们婚礼上的誓言!在那个圣洁的教堂里,在神父和所有亲友的见证下,他握着我的手,眼神虔诚得如同信徒,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向我许下的承诺!那誓言曾是我生命中最璀璨的珍宝,是我对抗一切黑暗的盔甲! 而此刻!就在这张肮脏的床上!就在这具陌生的女人身体上!他竟然……他竟然用这浸透了爱意和神圣的誓言,当作……当作这种龌龊情事的助兴工具?! 巨大的背叛感如同万吨冰水混合着滚烫的岩浆,瞬间将我淹没、焚毁!恶心!无法抑制的恶心从胃里翻江倒海般涌上来!我浑身剧烈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在这撕裂灵魂的剧痛和耻辱中晕厥过去!骗子!伪君子!顾沉!你怎么敢?!你怎么能?! “呃……啊……” 一声极其微弱的、痛苦的呻吟,如同濒死小兽的哀鸣,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幻象空间。 眼前的淫靡画面猛地一颤,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剧烈地闪烁、扭曲、布满雪花点!酒店房间的顶灯、深红的床单、女人光滑的背脊、顾沉迷离的脸……所有的一切都在疯狂地抖动、撕裂! “警告!载体意识出现强烈排斥反应!脑波过载!同步率急速下降!” 林医生冰冷急促的电子合成音如同警报般刺耳地响起,却又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 滋啦——! 幻境彻底崩溃,碎裂成无数尖锐的、刺目的光斑!巨大的抽离感袭来,我像被从深海里猛地拽出水面,感官一片混乱。刺鼻的消毒水味重新涌入鼻腔,冰冷的手术室灯光灼痛了我的眼睛。 我下意识地一把扯掉那副沉重的眼镜,视野瞬间回归现实。剧烈的眩晕和呕吐感让我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我勉强扶住冰冷的金属操作台边缘,大口喘息,试图压下那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和撕心裂肺的剧痛时—— 一只冰冷、汗湿的手,猛地从旁边伸了过来! 那只手,带着一种垂死挣扎般的巨大力量,像铁钳一样,死死地、痉挛般地抓住了我撑在手术台边缘的手腕! 力道之大,指骨几乎要嵌入我的皮肉! “呃……” 一声嘶哑得不成调子的气音,艰难地从喉咙深处挤出。 我骇然低头,心脏骤然停跳! 手术床上,那个一直安静沉睡、如同人偶般的少年——“容器”,此刻正剧烈地抽搐着!他瘦弱的身体像通了高压电般反弓起来,又重重砸回冰冷的金属床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蓝色的无菌病号服被冷汗瞬间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嶙峋的肋骨轮廓。他的头不受控制地左右甩动,黑色的短发被汗水黏在惨白如纸的额头上。脸上那些电极贴片下的皮肤,因为剧烈的肌肉抽搐而诡异地扭曲着。 更恐怖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此刻竟圆睁着!瞳孔在无影灯下剧烈地收缩、扩散,像两颗濒临破碎的黑色玻璃珠,里面没有任何属于他自己的神采,只有一片混乱、痛苦、空洞的漩涡!那漩涡深处,似乎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在疯狂闪现、湮灭。 “警告!生命体征危急!脑波风暴!必须立刻终止!强制……” 林医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他猛地扑向操作台,手指在复杂的按键上飞快敲击。 “晚晚……” 就在这混乱的、刺耳的警报声中,那个抽搐痉挛着的少年,喉咙里再次艰难地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那声音嘶哑、变形,像是声带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非人的痛苦和……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这嘶哑的呼唤,像一道冰锥,瞬间刺穿了我被背叛和剧痛填满的混沌大脑! 我猛地抬头,目光死死钉在少年那扭曲痛苦的脸上。他布满冷汗的额头,抽搐的嘴角……那痛苦挣扎的轮廓线条…… 电光石火间,一个荒谬绝伦、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我的脑海——这痛苦挣扎的神态,这扭曲的角度……竟像极了刚才在酒店幻境里,顾沉在那女人身上达到极致时,那迷离沉沦、濒临失控的表情! 不……不可能! 我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手腕上传来的力量依旧巨大,少年冰冷的手指像烧红的烙铁般箍着我。他的喉咙里还在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那双空洞混乱的眼睛,此刻竟然微微转动,瞳孔深处那疯狂的漩涡似乎短暂地停滞了一瞬。 然后,那涣散的、布满血丝的目光,竟穿透了混乱的痛苦,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聚焦在了我的脸上! 那眼神……不再是空洞的痛苦漩涡。 那里面……是顾沉! 是顾沉在飞机解体前最后一刻的绝望!是顾沉在酒店大床上沉沦时的迷离!是顾沉在婚礼上望着我时,那浓得化不开的爱恋与……此刻,混杂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仿佛跨越了生死界限的…… “晚晚……” 他破碎的嘴唇,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是一个…… 扭曲的、痉挛的、却又带着一丝诡异释然的…… 微笑?! “强制终止注入!启动镇静程序!最高剂量!” 林医生咆哮着,重重拍下一个鲜红的紧急按钮! 嗡——! 机器发出尖锐的、如同垂死挣扎般的蜂鸣。连接在少年头上的头盔和贴片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蓝白色电弧,噼啪作响! 少年抓住我手腕的手指,猛地一僵!那痉挛般的巨大力量,如同被瞬间抽空的潮水,骤然消失。他圆睁的双眼,瞳孔深处那刚刚凝聚起来的、令人心胆俱裂的“顾沉”的眼神,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曳了一下,随即被一片更彻底的空洞和茫然覆盖。那抹扭曲的微笑,也凝固在嘴角,变成一种毫无生气的、怪异的肌肉抽搐。 他瘦弱的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软了下去,“咚”地一声,重重砸回冰冷的金属手术床,一动不动。只有胸膛还在极其微弱地起伏,证明着那点残存的生命迹象。 手术室里,只剩下机器冷却时发出的单调嗡鸣,和我自己粗重、惊恐到极致的喘息声,在冰冷的空气中空洞地回响。 手腕上,那被少年(或者说,被那短暂占据了他的、顾沉的意志?)抓握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圈清晰的、深紫色的指印。皮肤下的毛细血管破裂,细小的血点正缓慢地渗出来,像一圈诡异狰狞的烙印。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彻骨的寒意瞬间穿透衣物,渗入骨髓。 林医生急促地操作着仪器,确认少年的生命体征。他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输入指令,屏幕上狂乱的波纹逐渐被强行压制成平稳的直线。他紧绷的肩背线条终于微微放松了一点,但当他转过身,看向我时,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危机解除后的释然。 那里面,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了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锋利,越过手术台上失去意识的少年,越过空气中残留的电离焦糊味和浓重的消毒水气息,精准地落在我手腕上那圈深紫色的淤痕上。 然后,他抬起眼,视线与我惊恐未定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没有询问,没有解释。 他那双灰玻璃珠似的眼睛,只是极其缓慢地、极其清晰地,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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