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心之所向

萧景琰站在御花园的假山后，远远望着凉亭中与太后说话的苏婉清。自从上次在绸缎庄相遇后，他便找了个由头，将苏婉清召入宫中担任女官，负责整理皇家藏书阁的典籍。

"殿下这样偷看，可不合礼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景琰回头，看到弟弟景睿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自从那晚宴会后的交谈，兄弟二人的关系微妙地亲近了许多。

"我只是路过。"景琰强作镇定。

景睿顺着兄长的目光望去，了然一笑："原来皇兄喜欢的是这位苏小姐。难怪对丞相千金不感兴趣。"

凉亭中，苏婉清正恭敬地回答太后的问题。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月白色的衣裙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她不像宫中女子那样浓妆艳抹，却自有一种清新脱俗的气质。

"她不一样，"景琰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她读过很多书，对西域诸国的了解甚至超过了一些朝臣。"

景睿若有所思："皇兄是认真的？"

景琰没有立即回答。认真？他贵为皇子，未来的皇帝，婚姻从来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但每次见到苏婉清，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又如此真实。

"皇兄可知道，我昨日收到了江南的回信。"景睿突然转换了话题，声音低沉下来。

"柳明公子？"

景睿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景琰接过，只见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着："梧桐叶落思君深，秦淮水寒梦不成。愿为明月随君去，夜夜流光相皎洁。"

"他...知道你的身份了？"景琰轻声问。

"知道了。"景睿苦笑，"信使告诉他我是'睿亲王'时，他当场昏了过去。醒来后，三天没见任何人。"

景琰能想象那种冲击。一个清倌人突然发现自己爱上的竟是当朝皇子，任谁都会惊慌失措。

"那你打算怎么办？"

景睿的眼神突然坚定起来："我要接他入京。"

"什么？"景琰震惊，"你疯了？太后和朝臣们会..."

"我知道风险。"景睿打断兄长，"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江南担惊受怕。至少，我要让他知道，无论我是商贾之子还是皇子，对他的心意从未改变。"

景琰看着弟弟坚定的侧脸，突然有些羡慕。景睿在宫外长大，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束缚，敢于为爱勇敢。而自己...

凉亭那边突然传来太后的笑声，景琰转头望去，只见太后正亲切地拉着苏婉清的手说着什么。苏婉清低着头，耳尖通红。

"太后似乎挺喜欢苏小姐。"景睿意味深长地说。

景琰心头一跳。的确，太后向来严厉，很少对宫外女子这般和颜悦色。难道...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匆匆跑来："两位殿下，皇上急召！"

养心殿内，皇帝面色凝重地将一份奏折递给景琰："北境急报，匈奴有异动，恐怕今年会提前南下抢掠。"

景琰快速浏览奏折内容，眉头越皱越紧："边境守军不足，需立即调兵增援。"

"朕已命兵部着手准备。"皇帝点头，随即话锋一转，"景琰，朕决定让你代朕北巡，一来鼓舞士气，二来也让你熟悉军务。"

景琰心头一震。北巡意味着至少两个月的分离，而他和苏婉清的关系才刚刚...

"儿臣遵旨。"他最终只能这样回答。

"景睿，"皇帝转向次子，"你留守京城，协助丞相处理日常政务。"

"儿臣领命。"景睿恭敬应道。

离开养心殿后，景琰径直前往藏书阁。他知道这个时辰苏婉清一定在那里整理典籍。

推开厚重的木门，果然看见苏婉清站在梯子上，正将一册古籍放回高处。听到门响，她回头一看是景琰，慌忙要下来行礼，却一脚踩空。

景琰一个箭步冲上前，稳稳接住了她。刹那间，温香软玉在怀，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殿、殿下..."苏婉清结结巴巴地开口，脸颊绯红。

景琰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将她轻轻放下，却舍不得松开扶在她腰间的手："我有事告诉你。"

听完北巡的消息，苏婉清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掩饰起来："殿下为国为民，一路保重。"

"两个月..."景琰低声说，"你会等我吗？"

苏婉清震惊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下，这..."

"我知道这不合礼数，"景琰苦笑，"但自从遇见你，我才明白什么是心动。我..."

"殿下不可！"苏婉清后退一步，"您是皇子，将来要继承大统。而我只是一介商贾之女..."

"我不在乎。"景琰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给我时间，我会想办法。"

苏婉清的手在他掌心微微颤抖："殿下，现实不是话本故事。您有您的责任，我...有我的位置。"

景琰还要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苏婉清慌忙抽回手，退到安全距离。

"殿下，"小顺子在门外禀报，"兵部大人求见。"

景琰深深看了苏婉清一眼，低声道："等我回来。"然后转身离去。

苏婉清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眼中泛起泪光。她何尝不心动？但她比谁都清楚，皇室的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三日后，景琰率领队伍离京北上。同一日，一顶不起眼的小轿从偏门进入皇宫，直接抬到了景睿居住的怡景宫。

轿帘掀起，走出一位身着素色长袍的年轻男子。他面容清秀，眉目如画，只是脸色略显苍白，眼中带着不安。

"柳明..."景睿快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柳明看到景睿的亲王服饰，腿一软就要跪下，被景睿一把扶住："别这样，在我面前，你永远是柳明，我永远是萧景睿。"

"殿下..."柳明声音哽咽，"草民何德何能..."

景睿将人带入内室，亲自为他斟茶："路上可还顺利？"

柳明捧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醉仙楼的妈妈听说我要来京城见...见您，吓得差点又昏过去。现在全江南都知道清倌人柳明被睿亲王看中了。"

景睿心疼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柳明摇摇头，突然抬头直视景睿："殿下，您知道我只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但终究是...那种地方的人。您贵为皇子，何必..."

"因为我喜欢你。"景睿说得干脆利落，"从第一次听你弹《广陵散》就喜欢。你的琴艺，你的才学，你的...一切。"

柳明眼中泛起泪光："可我们...都是男子..."

"那又如何？"景睿轻笑，"汉哀帝与董贤，陈文帝与韩子高，史书上这样的故事还少吗？"

"但那都是..."

"都是悲剧？"景睿接过话头，"那是因为他们不够强大。我会证明，即使是这样的感情，也可以有圆满结局。"

柳明望着景睿坚定的眼神，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殿下变了。在江南时，您总是忧郁多思，现在却..."

"因为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景睿柔声道，"也找到了想保护的人。"

两人相视而笑，窗外春光明媚。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怡景宫外，一名宫女悄悄退入阴影中，快步向慈宁宫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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