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沙比想象中更为猛烈。萧景琰站在城墙之上,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匈奴骑兵,眉头紧锁。
"殿下,探子回报,匈奴此次集结了至少三万骑兵,恐怕不只是抢掠那么简单。"边关守将赵武沉声道。
景琰点点头:"立即加派斥候,密切监视敌军动向。同时传令周边州县,做好坚壁清野的准备。"
"是!"
回到临时住所,景琰脱下沾满尘土的外袍,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北巡已半月有余,边境局势比他预想的严峻得多。每晚他都会写信回京汇报情况,但私心里,他更希望能收到苏婉清的回信。
"殿下,京城来信。"亲卫呈上一封信函。
景琰迫不及待地拆开,却发现是弟弟景睿的笔迹。信中详细汇报了朝中事务,最后附了一小段:
"苏小姐近日协助整理北境地理志,颇为用心。她托我转达问候,望殿下保重身体。另,柳明已安全抵京,现居怡景宫偏院。"
景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苏婉清在关心他...这个念头让他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他提笔回信,在公事汇报后,小心翼翼地加上:"代我向苏小姐致谢,就说...我很想念藏书阁的宁静。"
信使带着回信快马加鞭赶往京城,而景琰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皇宫内,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慈宁宫内,太后正与丞相李肃密谈。
"睿亲王竟将一个清倌人接入宫中,简直荒唐!"太后怒拍桌案,"这要传出去,皇室颜面何存?"
李肃捋着胡须,眼中闪过精光:"太后息怒。此事或许可为我们所用。"
"哦?"
"太后不是一直忧心皇子殿下与那商贾之女走得太近吗?如今睿亲王行为不端,正是转移注意的好机会。况且..."李肃压低声音,"睿亲王毕竟在宫外长大,与皇子殿下感情不深。若能借此机会让两位殿下产生嫌隙..."
太后眯起眼睛:"你是说..."
"老臣只是觉得,大周将来只需要一位英明的君主。"李肃意味深长地说。
太后沉思片刻,缓缓点头:"传哀家旨意,三日后在慈宁宫设宴,所有在京亲王、公主及三品以上官员家眷都要出席。特别嘱咐睿亲王,务必带上他那位...'客人'。"
当景睿接到太后口谕时,心头一沉。柳明来京一事他本打算低调处理,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太后耳中。
"殿下,我不该来的..."柳明脸色苍白如纸,"我这就收拾东西回江南..."
"不行!"景睿一把拉住他,"太后明显是要当众羞辱你。你现在走,正中她下怀。"
"可我一个清倌人,如何面对那些王公贵族?"柳明声音发抖。
景睿将他搂入怀中:"记住,你不仅是清倌人柳明,更是江南第一才子。你的诗词歌赋,连翰林院学士都自愧不如。抬起头来,让他们看看我萧景睿看上的人何等优秀!"
柳明靠在景睿肩头,深吸一口气:"为了殿下,我愿意一试。"
三日后,慈宁宫花团锦簇,贵妇千金们衣着华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当景睿携柳明入场时,整个宫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一袭素袍的清倌人身上。
"那就是睿亲王从江南带回来的..."
"听说是个卖唱的..."
"长得倒是俊俏,难怪..."
窃窃私语声如毒蛇般钻入柳明耳中,他的手心冒出冷汗,却挺直腰背,面带微笑地跟在景睿身后。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景睿恭敬行礼。
柳明也随之跪拜:"草民柳明,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柳明,许久才冷冷道:"平身吧。睿亲王,这位就是你从江南带回来的'客人'?"
"回皇祖母,正是。"景睿不卑不亢,"柳明精通音律诗词,孙儿常向他请教。"
"哦?"太后挑眉,"一个清倌人,也配教导亲王?"
殿内响起几声轻笑。柳明的手指掐入掌心,却依旧保持微笑。
"皇祖母,"景睿声音提高了几分,"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柳明虽出身不高,但才学过人。孙儿以为,才华不应以出身论高低。"
太后脸色一沉,正要发作,一旁的李肃突然开口:"太后,既然睿亲王如此推崇这位柳公子的才华,不如让他当场展示一番?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这是个陷阱。若柳明表现不佳,正好坐实他以色侍人的名声;若表现出众,又会让景睿难堪——堂堂亲王竟不如一个清倌人。
景睿握紧了拳头,柳明却轻轻按了按他的手,上前一步:"草民斗胆,愿献丑一试。"
太后冷笑:"好啊,哀家正想看看,什么样的才学能让睿亲王如此倾心。"
宫女搬来古琴,柳明端正坐好,修长的手指轻抚琴弦。刹那间,清越的琴音如流水般倾泻而出,正是千古名曲《广陵散》。
琴声时而激昂如万马奔腾,时而婉转似情人低语。殿内众人渐渐安静下来,连太后都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琴音刚落,柳明又取来纸笔,当场挥毫写下一首七律:
"金谷园中柳,春来似舞腰。
何如洞庭叶,曾不怯风飘。
凤阙轻云隔,龙池细雨遥。
阳和渐欲动,犹自怯寒条。"
诗作既描绘了眼前春景,又暗喻自己如洞庭叶般坚韧,不惧风雨飘摇。字迹更是潇洒飘逸,有王羲之遗风。
殿内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惊叹声。就连李肃也不得不承认,这清倌人的才华确实罕见。
太后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勉强道:"果然...有些才学。睿亲王眼光不错。"
景睿骄傲地搂住柳明的肩膀:"谢皇祖母夸奖。"
宴会结束后,景睿和柳明刚回到怡景宫,一名太监匆匆赶来:"睿亲王,皇上召您立即去养心殿!"
景睿心头一紧,安抚地捏了捏柳明的手:"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养心殿内,皇帝面色阴沉:"景睿,你可知错?"
景睿跪下:"儿臣不知何错之有。"
"将一个清倌人接入宫中,还公然带他出席太后宴会!你眼里还有没有皇室体统?"皇帝怒斥。
"父皇,"景睿抬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柳明虽是清倌人,但洁身自好,才学过人。儿臣与他真心相待,何错之有?"
"你!"皇帝拍案而起,"堂堂皇子,怎能与一个男子...成何体统!"
"父皇可记得汉武帝与李延年?汉哀帝与董贤?历史上..."
"住口!"皇帝怒不可遏,"来人,将那个柳明立即逐出皇宫!没有朕的允许,睿亲王不得出宫半步!"
景睿如遭雷击:"父皇!"
"退下!"皇帝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当夜,景睿被软禁在怡景宫内,而柳明则被强行送出皇宫,安置在城南一处偏僻宅院,四周都有侍卫把守。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北境,萧景琰在睡梦中突然惊醒,心口传来一阵莫名的绞痛,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失去。
"景睿..."他喃喃自语,不知为何,弟弟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第四章:危机与抉择
北境的战事比预想的更为紧急。匈奴大军压境,接连攻破两座边城。萧景琰不得不推迟回京的计划,亲自督战。
军帐内,景琰正与将领们商讨对策,一名亲卫匆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景琰脸色骤变,立即宣布休会。
帐外,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单膝跪地:"殿下,京城急报!"
景琰接过密信,是景睿的亲笔。信中详细讲述了柳明被逐出宫的经过,以及自己被软禁的情况。字里行间透着前所未有的焦虑和愤怒。
"...皇兄,我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这深宫之中,我永远是个外人。他们可以接受我亲王的身份,却永远不会接受真实的我。我决定..."
信的最后几行字迹潦草,似乎写得很匆忙,但意思却让景琰心惊肉跳——景睿打算趁夜逃出皇宫,带柳明远走高飞!
"糊涂!"景琰攥紧信纸。私自离宫是重罪,更何况是在这种敏感时期。一旦被发现,景睿轻则永远被囚,重则...
"备马,我要立即回京!"景琰下令。
"殿下,边境战事..."
"赵将军可暂代我指挥。"景琰已经脱下战袍,换上便装,"对外就说我染病休养,不见外人。"
当夜,景琰只带了几名心腹,星夜兼程赶往京城。一路上,那种莫名的心悸感越来越强烈,仿佛景睿正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三日后深夜,景琰悄然抵京。他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先去了软禁柳明的宅院。宅院外果然有侍卫把守,但难不倒熟悉宫廷布防的皇子。
翻墙入院后,景琰惊讶地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张字条:"若殿下见此,请速往西山断崖。柳明有难。"
景琰心头一紧。西山断崖,那是京城外一处险地,人迹罕至。柳明为何会在那里?景睿又在哪里?
来不及多想,景琰再次上马,直奔西山。
与此同时,西山断崖上,一场阴谋正在上演。
柳明被五花大绑,跪在悬崖边缘。他面前站着几个蒙面黑衣人,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太后身边的李嬷嬷正冷冷地俯视着他。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柳明声音嘶哑,脸上有淤青,显然已经受过折磨。
李嬷嬷狞笑:"老奴奉太后之命,送柳公子上路。睿亲王为了你竟想私逃,这等祸害留不得!"
"殿下他..."
"放心,你死后,亲王殿下自然会断了念想,乖乖做他的皇子。"李嬷嬷一挥手,"扔下去!"
黑衣人正要动手,突然一声厉喝传来:"住手!"
众人回头,只见萧景睿手持长剑,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他衣衫不整,脸上还有血迹,显然是一路拼杀过来的。
"殿下!"柳明惊呼。
景睿二话不说,挥剑就向黑衣人攻去。他虽然从小习文为主,但此刻救人心切,剑法竟凌厉非常,转眼就放倒两人。
"睿亲王,你疯了!"李嬷嬷尖叫,"这是太后的旨意!"
"我不管是谁的旨意!"景睿一剑逼退最后一名黑衣人,冲到柳明身边,割断绳索,"谁敢动柳明,就是与我为敌!"
柳明刚获自由,突然瞪大眼睛:"殿下小心!"
一支暗箭从暗处射来,直取景睿后心。千钧一发之际,柳明猛地推开景睿,自己却被箭矢射中肩头,闷哼一声倒地。
"柳明!"景睿肝胆俱裂,抱住爱人。
李嬷嬷见状,冷笑一声:"既然睿亲王执迷不悟,那就一起上路吧!来人!"
更多的黑衣人从树林中涌出,将两人团团围住。景睿一手抱着柳明,一手持剑,眼中尽是决绝:"今日就是死,我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就在这危急时刻,又一声长啸传来:"禁军在此,逆贼受死!"
只见萧景琰率领一队精锐禁军冲上山崖,瞬间扭转了战局。黑衣人见势不妙,纷纷逃窜,只有李嬷嬷被当场拿下。
"皇兄!"景睿又惊又喜。
景琰快步上前,查看柳明的伤势:"箭上无毒,只是皮肉伤。"他复杂地看着弟弟,"你太冲动了。"
"皇兄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道。"景琰摇头,"就是突然心绪不宁,感觉你有危险。"
景睿眼中泛起泪光:"谢谢皇兄..."
"先别谢我。"景琰神色凝重,"太后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立刻回宫面见父皇。"
当夜,养心殿内灯火通明。皇帝听完两个儿子的叙述,又审问了李嬷嬷,脸色阴沉得可怕。
"太后竟敢私自下令谋杀..."皇帝喃喃自语,随即看向景睿,"你可知私自离宫是何罪?"
景睿跪地叩首:"儿臣知罪,但无悔。若不能保护心爱之人,儿臣宁愿不做这个亲王!"
皇帝沉默良久,突然问道:"你当真如此爱这个柳明?即使他是男子?"
"是!"景睿毫不犹豫,"儿臣愿放弃亲王之位,只求与柳明相守。"
皇帝又看向景琰:"你呢?听说你对那个商贾之女也情根深种?"
景琰一惊,没想到父皇早已知道,只得老实承认:"儿臣...确实倾心于苏小姐。"
"好啊,真是朕的好儿子们!"皇帝突然拍案而起,"一个爱上商贾之女,一个爱上清倌人,还是男子!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皇室尊严!"
两兄弟低头不语,殿内一片死寂。
突然,殿门被推开,太后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皇帝!哀家听说你抓了李嬷嬷?她不过是奉哀家之命..."
"母后!"皇帝罕见地对太后提高了声音,"您可知谋杀是大罪?更何况是对睿亲王的心上人!"
"不过是个下贱的清倌人..."太后冷笑。
"够了!"皇帝厉声打断,"朕已决定,即日起太后移居西苑静养,无朕旨意不得出苑!"
太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你竟为了两个不肖子孙..."
"来人,送太后回宫!"皇帝不容置疑地下令。
待太后被搀走后,皇帝疲惫地坐下,看着两个儿子:"你们给朕出了个难题啊..."
"父皇..."两兄弟同时开口。
皇帝抬手制止:"三日后,朕会在朝堂上宣布一项重要决定。在此之前,景睿和柳明暂居怡景宫,不得外出;景琰,你立即返回北境,继续督战。"
"父皇!"景琰急了,"边境局势已经稳定,儿臣..."
"这是命令!"皇帝不容置疑,"退下吧。"
两兄弟无奈,只得叩首退出。
走出养心殿,景睿忧心忡忡:"皇兄,父皇这是..."
景琰摇头:"我也不知。但父皇并非无情之人,或许..."
他没有说下去,但兄弟二人心中都燃起了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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