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室的晨露凝在窗台上,像撒了层碎玻璃。我对着墙绘的鸢尾花发怔,手里的画笔蘸了钴蓝,却迟迟落不下去——自从在医务室见到那本旧病历,每一笔都像蘸着心事,重得捏不住。
“在想怎么画花茎?”幸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抱着素描册站在逆光里,浅灰色针织衫的袖口又换了块新的医用胶布,边缘还沾着点草屑,“后山的鸢尾花茎,其实是有弧度的,像……”他比了个挥拍的动作,手腕微沉,“击球时的随挥轨迹。”
我盯着他的手腕,胶布下的皮肤该又红了吧?就像医务室病历里那张过敏测试单写的:“对医用胶贴轻度过敏,建议交替使用透气款”。可他从来没换过,大概是怕频繁更换会被人发现异常。
“昨天……”我咬着画笔,想问“为什么宁愿过敏也要贴”,话到嘴边却变成,“昨天的柠檬茶很好喝。”
他笑起来,眼角的弧度和墙绘的鸢尾花瓣重合:“自动贩卖机的柠檬茶总比茶屋的淡,下次带你去茶屋补一杯。”他走到墙绘前,指尖轻轻点在花茎处,“这里的线条可以再用力点,花茎要像能撑起整朵花的重量才行。”
他的指尖离我的画笔只有半寸,体温透过空气传过来,像写生时手背相触的电流。我突然想起旧病历里那张便签,“想见到给我画花的小丫头”——原来从十二岁起,他就把我画的花当成了支撑。
“学长为什么这么懂花茎?”
“住院时看了很多植物图鉴。”他说得轻描淡写,翻过素描册给我看,里面画满了各种花茎的素描,有的标着“韧性评级A”,有的写着“适合当标本”,最后一页是片鸢尾花茎,旁边标着行小字:“最像网球拍的花茎,弹性刚好”。
训练馆的哨声突然响起,真田的吼声穿透窗户:“幸村!热身迟到三分钟!”他合上书册往门口跑,跑到一半又回头,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放在画架上——是枚用鸢尾花瓣压成的书签,边缘写着“撑住”两个字。
“给墙绘的花茎当‘拐杖’。”他的笑声混着脚步声远去,“揭幕那天,我想看它站稳的样子。”
他走后,森川抱着颜料桶进来,瞥见书签时“咦”了一声:“这花瓣的纹路,和柳莲二学长昨天整理的旧照片里的一样!”她翻出手机,点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三年前部活合宿拍的,你看后排的幸村学长,手里攥着的就是这种鸢尾花。”
照片里的幸村比现在瘦些,站在网球网前,手里捏着朵鸢尾,袖口的胶布在阳光下泛着白。柳莲二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个秒表,表情严肃得像在监测什么重要数据。
“柳莲二学长说,那天幸村学长刚做完复查,硬是要参加合宿。”森川放大照片,“你看他脚下的影子,是不是有点晃?听说那天他差点在球场上晕倒,被真田学长硬拽去休息了。”
我的目光落在照片里幸村攥着花的手上,指节用力到发白——和他现在握画笔的样子一模一样。
傍晚整理画具时,墙绘的阴影里突然掉出个小本子,是幸村落下的。翻开第一页,全是关于墙绘的笔记:“鹈饲同学的蓝色颜料总用得比别人快,明天带管新的”“她画网球轨迹时会抿嘴,是紧张的样子”“墙绘揭幕定在周六,那天的训练量要提前和真田商量减半”……
最后一页贴着片干枯的鸢尾花瓣,和书签上的那片纹路吻合,旁边写着:“十二岁收到的画里,也有这样的花瓣。原来有些人,真的会为你画很久很久的花。”
我把本子按原样放回阴影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拿起画笔时,突然有了力气,在花茎处补了道更深的线条——不是模仿后山的鸢尾,而是照着他握拍时手腕的弧度画的。
墙绘的角落,那株埋着种子的泥土微微鼓起,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我摸出幸村给的花瓣书签,夹进速写本,旁边写着:“花茎的韧性,从来不是天生的,是有人愿意为它,悄悄撑住了所有重量。”
远处传来网球部的训练声,夹杂着柳莲二的声音:“幸村,今天的心率监测数据……比昨天好。”
“因为今天的花茎,画得很稳。”幸村的声音带着笑意飘过来,像片羽毛落在心尖上。
我望着墙绘上逐渐站稳的鸢尾,突然明白,所谓支撑,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事——他用花茎的韧性撑着我的勇气,而我,或许也在用画笔,给他的世界添了点不肯弯折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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