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室的夕阳把画架染成金红色,我对着摊开的画稿发怔——最上面那张是海边的海鸢尾,中间是山顶鸢尾的阴影素描,最底下压着张被雨水泡得发皱的纸,是幸村掉出来的十二岁病院画的小女孩。
“在拼‘时光拼图’?”森川抱着颜料盘经过,指尖点着画稿上的小女孩,“这丫头的羊角辫,和你现在扎的一模一样哎。”
我的笔尖顿在画纸上,颜料滴在小女孩的裙摆上,晕成朵小小的鸢尾花。突然想起茶屋老板娘的话,“他住院时每周都要看你的画”——原来那些被我遗忘的童年涂鸦,早已在他心里长成了花田。
“幸村学长说今天要带‘能拼齐回忆’的东西来。”森川朝门口努嘴,“喏,说曹操曹操到。”
幸村站在逆光里,手里捧着个木盒子,浅灰色针织衫的袖口卷着,手腕的纱布已经拆掉,只留下道浅浅的粉色疤痕,像条细弱的花茎。“猜你需要这个。”他把盒子放在画桌上,里面铺着蓝色丝绒,整齐排列着十多支彩色铅笔,笔杆上都刻着年份:“十岁”“十一岁”“十二岁”……
“这是……”
“住院时用的画笔。”他拿起刻着“十二岁”的那支,笔杆上有个小小的牙印,“那时候总咬着笔杆想构图,护士说再咬就没收。”他笑了笑,把铅笔塞进我手里,“你看,这支钴蓝的颜色,和你现在用的是不是很像?”
笔杆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牙印的弧度硌着指尖,像在触碰某个遥远的、带着药味的午后。
他从盒子底层翻出本画册,封面写着“鸢尾观察日记”,第一页就是幅临摹的我的画:歪歪扭扭的海鸢尾旁边,画着个戴着听诊器的小熊,旁边标着“今天喝了很苦的药,但画里的花没哭”。
“每次临摹完,就觉得药没那么苦了。”他翻到中间一页,是幅原创画:病床上的少年望着窗外,窗台上摆着盆鸢尾,花盆上写着“等花开,等丫头的新画”。
我的眼眶突然发热,像被夕阳烫了下。
“其实……”他的指尖在画页上轻轻滑动,“十二岁那年,你寄来最后一幅画后,就没再寄过了。”他抬头时,睫毛上沾着点金光,“我以为你忘了约定,直到在墙绘前认出你。”
画稿从膝盖滑落,最底下那张被雨水泡皱的纸飘到他脚边。他捡起来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这张……我找了很久。”他指着画里举画笔的小女孩,“那天护士说,再不好好吃饭就不能出院,我就画了这个,告诉自己必须好起来。”
美术室的钟敲了五下,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画稿上,与童年的鸢尾、现在的海鸢尾重叠成模糊的团。我突然抓起刻着“十二岁”的钴蓝铅笔,在他的“鸢尾观察日记”上添了笔——给病床上的少年画了束新的海鸢尾,花瓣上写着:“没忘,一直在画。”
他的呼吸顿了顿,伸手覆在我的手上,铅笔在画纸上划出道温柔的弧线,把两束鸢尾连在了一起。
“下周去茶屋吧。”他声音很轻,混着颜料味飘过来,“老板娘说了她把你十岁送我的那幅‘一起看海’的画装裱好了。”
离开美术室时,柳莲二站在樱花树下,手里拿着张新的监测报告:“这是你俩今天在画室的心率记录。”纸上的两条曲线在某一刻几乎重合,旁边标着“情感共鸣峰值:15:47”。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高桥导师说了《黑暗中的光》可以加个副标题了。”
“什么?”
“‘时光里的鸢尾’”
晚风卷起画稿的边角,童年的、现在的、海边的、山顶的鸢尾在风里摇晃,像串被时光串起的铃铛。我摸着口袋里刻着“十二岁”的铅笔,突然明白第二卷前半段的意义——不是要找到所有回忆,而是要确认:有些约定,就算被岁月埋得再深,也会像海鸢尾的种子,在合适的潮水里,悄悄发成漫山遍野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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