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有个毛病,像啄木鸟成了精。
我正跟锅里的西红柿炒鸡蛋较劲,油星子噼啪乱跳,抽油烟机轰隆作响,空气里全是酸甜的焦香。冷不丁,腰间环上来一双手臂,温热的呼吸羽毛似的搔刮着我的耳廓。不等我缩脖子抗议,一个轻而快的吻已经精准地印在耳垂上。
“啧,”他煞有介事地咂咂嘴,下巴蹭着我的肩窝,“盐放多了,林师傅。”
心跳漏了一拍,又被那点小小的得意填满。我用手肘往后顶他硬邦邦的肋骨:“盐罐子成精了?尝一口菜就知道放多少盐?起开,热死了。”
身后传来闷闷的笑声,胸腔的震动透过薄薄的棉布T恤传过来。他收紧手臂,又在我发顶飞快地啄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顺手捞走了案板上我刚切好的、最漂亮的那块西红柿,塞进嘴里,溜出了厨房重地。留下我一个人,耳朵尖发烫,对着锅里无辜的鸡蛋,努力抿平嘴角那点压不下去的笑意。
这种偷袭,不分时间地点场合,简直是他刻进骨子里的本能。
阳光透过阳台玻璃,晒得人暖洋洋又懒洋洋。我踮着脚,努力把一件湿漉漉的衬衫往晾衣杆的最高处挂,布料的水珠沿着手臂滑下来,有点凉。忽然,身后传来窸窣的动静。下一秒,一股熟悉的热源贴了上来。我僵了一下,果然,一个温软的吻,带着点洗衣粉的干净气息,轻轻落在后颈那块最怕痒的皮肤上。
“啊!”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缩起脖子,手里的衣架差点飞出去。一回头,对上陈默那双亮晶晶、带着点无辜又狡黠的眼睛。
“你干嘛!”我瞪他。
他仰着脸,嘴角弯着,指了指我踮得高高的脚尖:“报告长官,你现在的样子,特别像……”他故意拖长了调子,“一只摇摇晃晃、努力够鱼干的胖企鹅。”
“陈默!”我恼羞成怒,湿漉漉的衣架子作势要打。
他敏捷地侧身躲开,哈哈笑着,顺势又凑过来,目标明确地在我因为生气而微微鼓起的脸颊上“啾”了一口,声音清脆响亮,然后才心满意足地退开,像只偷腥成功的猫,溜达着去整理旁边干了的袜子。我举着衣架,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后颈被他亲过的地方像点着了一小簇火苗,一路烧到脸上。
日子就在这只“啄木鸟”日复一日、见缝插针的“笃笃”声中滑过去。直到某个再普通不过的周二傍晚。
我盘腿陷在沙发里,刚追完一集冗长的职场剧,脑子里塞满了台词和情节,眼皮有点沉。陈默下班回来,没像往常一样先凑过来“充电”,反而直接坐到了我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捏着手机,眉头微蹙,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神情是罕见的严肃。
客厅里只剩下电视片尾曲的余音和我俩的呼吸声。空气莫名有点凝滞。
“怎么了?”我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公司有事?”
他放下手机,抬起头,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那眼神,不像看女朋友,倒像是工程师在审视一个出了严重故障的核心部件。我心里咯噔一下,睡意瞬间飞了一半。
陈默站起身,高大的影子笼罩下来。他几步走到我面前,俯身,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的沙发靠背上,把我整个人圈在了他和沙发之间。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淡淡的、刚下班带回来的室外空气的味道包裹了我。
“林晓同志,”他开口,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现在,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我的心提了起来。脑子里飞快闪过各种可能:忘了纪念日?偷偷吃了他冰箱里留的蛋糕?还是上周不小心摔碎了他那个宝贝模型?我紧张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大气不敢出。
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今日份的亲亲次数,严重不足。”
“啊?”我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配额未达标,”他继续宣判,表情依旧严肃得能去开会,“缺口巨大。”
我看着他板得一丝不苟的脸,再看看他撑在我旁边、因为用力而微微绷紧的手臂线条,终于明白过来。紧绷的神经“啪”地一声断了弦,一股哭笑不得的气流直冲喉咙。
“陈默!”我笑出声,伸手去推他结实的胸膛,“你有病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后面的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堵了回去。
他根本不为所动,像执行一项精密操作般,一手稳稳握住我推拒的手腕,另一只手则轻轻托住我的后颈,力道温和却不容抗拒。温热的唇带着他特有的气息,精准地落了下来。
第一个吻,印在额头。他的唇瓣温热干燥,停留的时间稍长,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宣告的意味。
“补签卡一。”他低声计数,气息拂过我的皮肤。
我还想笑骂,第二个吻已经紧随而至,轻柔地覆盖在鼻尖上,有点痒。
“补签卡二。”声音闷闷的,近在耳畔。
第三个目标明确地转向了我的嘴唇。不再是前两次那种象征性的轻触,而是带着一点补偿性的、温柔的力道,辗转厮磨,细细描摹着唇线,耐心地撬开齿关,加深了这个吻。属于他的气息强势又不失温柔地席卷而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某种奇怪的、执着的仪式感。我被他吻得有点缺氧,脑子里乱糟糟的,那点残余的笑意和刚才被吓一跳的恼火,都融化在这个绵长而认真的吻里。
他稍稍退开一点,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呼吸还有些不稳,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点完成KPI般的满足感。
“补签卡三。”他宣布,声音低哑,“今日任务,总算闭环了。”
我靠在他怀里,脸颊滚烫,大口喘着气,像条被冲上岸的鱼。目光无意间掠过对面冰箱光洁的白色门板,一张熟悉的便利贴闯进视野——那是我们用来随手记购物清单的。此刻,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墨迹簇新:
> **7月15日亲亲配额:33次**。
阳光穿过厨房的百叶窗,在那行字上投下清晰的光斑。我怔怔地看着那个数字,又看看眼前这张写满“任务完成”后轻松愉悦的脸,一种极度荒谬又极度真实的感觉攫住了我。
“三十……三次?”我喃喃出声,声音还带着点被他吻过的微哑,指着冰箱门,“陈默,你认真的?”
他顺着我的手指瞥了一眼那便签,毫无愧色,反而理直气壮地“嗯”了一声,尾音上扬,仿佛在说“这有什么问题吗”。他甚至伸出手,用拇指指腹轻轻蹭掉我嘴角一点可疑的水渍,动作自然得像是拂去一粒灰尘。
“当然要量化。”他振振有词,神情无比坦荡,“不然怎么体现重视程度?怎么保证执行到位?”他顿了顿,目光落回我脸上,带着点审视,“你今天状态不佳,配合度严重下降,导致进度滞后,差点影响全局。”
我被他这套“项目管理”理论噎得说不出话。配合度下降?难道要我在油烟机轰鸣的厨房里,在他偷袭我耳垂时立正站好,高呼“欢迎光临”?还是要在晾衣服被亲脖子时,主动把衣架挂好,然后优雅地转过身说“请继续”?
“你……”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挫败地闭上,选择一头栽进沙发靠垫里,把滚烫的脸埋进去,闷闷的声音从布料缝隙里挤出来,“……神经病啊!谁家谈恋爱按次数打卡的!”
头顶传来他低沉的笑声,胸腔微微震动。他把我从抱枕里挖出来,不由分说地又在我额头上印了一下。
“三十三次是基础,”他指尖点了点我的鼻尖,语气带着点不容置喙的规划感,“特殊情况,比如你生病了,或者我出差,可以申请临时调整额度,但需要提前报备。补签,”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沙发,“也得及时。”
额头上被他点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触感。我看着他那张英俊又无比认真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男人的“啄木鸟”习性,恐怕不是简单的亲昵,而是某种刻入骨髓的、需要精确计量和严格执行的程序。他眼底跳跃的光芒,是程序成功运行的满足感。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厨房里残留的西红柿炒蛋气味、阳台上飘来的洗衣粉清香、还有他身上干净的阳光味道混合在一起,构成这个荒诞又真实的傍晚。我放弃了争辩,只是伸出手,报复性地、重重地捏了捏他线条利落的下巴。
“行,”我认命般地拖长了调子,“陈总监,下次‘项目进度’滞后,麻烦提前发个预警通知,别搞突然袭击。”我抬手指了指冰箱,“还有,那个‘33次’……”
他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超出的部分,算你自愿加班。”我学着他板起脸,努力压下嘴角的弧度,“没有补贴,纯属义务劳动。”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总是显得过分认真的眼睛里,倏然漾开大片大片的笑意,像春风吹皱的湖面,层层叠叠地漫溢出来。他猛地收紧手臂,把我更深地圈进怀里,额头抵着我的额头,笑声低低地撞进我的耳膜。
“成交。”他应得干脆利落,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皮肤。
当第三十三个吻带着温热的余韵轻轻落在我发顶时,冰箱门上的便利贴微微晃动了一下,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像一片终于肯投降的小小白旗,静静地躺在光洁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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