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城市如同闷在巨大的蒸笼里。我和沈河挤在他那间租来的小屋里,空调彻底罢工,汗水黏腻地贴在我们之间,空气凝滞得令人呼吸困难。我低头摆弄着那个小小的、烫手山芋似的方寸塑料包装,锯齿边缘在指尖划出微小的刺痛——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亲手面对安全套,拆解它竟比想象中难得多。
“这包装……怎么这么难搞?”我小声咕哝,指尖用力抠着那层光滑的塑料,指甲边缘微微发白。
沈河在我身旁,呼吸声清晰可闻,他凑近了些,温热的鼻息拂过我的耳廓:“我来?”
我固执地摇头,医学生的尊严在这种时刻显得格外可笑又异常顽强。说明书上的字小得如同蚂蚁搬家,我眯着眼,试图在昏暗的光线里看清图示。忽然,一个念头闪过——我鬼使神差地低下头,用牙轻轻咬住包装边缘。沈河惊愕地倒抽一口气:“别!当心咬破了!”他温热的手瞬间覆上我的手背,带着一层薄汗,阻止了我这个既原始又尴尬的尝试。
我赶紧把包装塞回他手里,脸颊滚烫:“……那,还是你来吧。”
沈河接过,脸上也泛起了薄红,指尖微微发抖,如同第一次拆卸精密仪器般小心翼翼。他专注地试图用指甲撬开那个顽固的锯齿口,动作生涩而笨拙。我紧张地注视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目光掠过他因紧张而上下滚动的喉结,一滴汗珠正沿着那线条滑落,像一颗缓慢坠落的玻璃弹珠。屋里只剩下包装纸被反复揉捏、撕扯发出的窸窣声,仿佛被无限放大。窗外偶尔有车灯的光柱扫过天花板,短暂地照亮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时间在焦灼中艰难爬行。沈河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他换了个角度,指甲再次顶向那个固执的锯齿口。忽然,“嗤啦”一声轻响——不是包装被撕开,而是他用力过猛,指甲在塑料边缘猛地弹开,发出令人心惊的脆响。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把手指含进嘴里,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和更深重的窘迫,目光慌乱地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垂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尴尬顶点,楼下骤然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女人尖锐的哭喊和男人粗哑的咆哮穿透薄薄的楼板,清晰无比地撞进我们的耳朵:“你还有没有良心!”、“这日子没法过了!”。接着,是某个频道里琼瑶剧撕心裂肺的台词,女主角正用哭腔喊着:“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和沈河像是被同时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原地。几秒钟的死寂之后,不知是谁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是点燃了引信,那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铮”地断裂,难以抑制的大笑瞬间淹没了我们。我笑得弯下腰,额头抵住他同样因剧烈抖动而起伏的肩膀,肚子一阵阵发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模糊了视线。沈河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只刚才还英勇负伤的手指轻轻擦过我的眼角,指尖带着一点咸涩的湿意。他声音里还残留着笑意,断断续续地说:“老天……我们……我们这都……还没开始呢……”
他轻轻拉我坐起来。窗外那对邻居的战争声浪依旧汹涌,电视里的苦情戏也正上演到高潮。可在这片奇特的、由他人悲喜构成的嘈杂背景音里,我们紧挨着坐在床沿,肩膀靠着肩膀,手指在不经意间悄然交缠。刚才那场关于小小包装袋的“攻坚”战役,此刻被楼下激烈的争吵与电视机里夸张的哭喊衬得既狼狈又滑稽。
沈河偏过头看我,他眼中亮晶晶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如同被风吹皱的湖面,波光粼粼。他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释然和奇妙的笃定:“看来……我们以后要一起学的事,还多着呢。”
我回望着他,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属于他的温度和脉搏。那一刻,包裹我们的热浪似乎悄然退潮,那层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外壳,在方才那场无厘头的爆发里碎裂、剥落。原来初次的真相并非完美无瑕的幻梦,而是共享笨拙、慌乱与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笑——正是这些赤裸裸的不完美瞬间,在彼此的生命里凿开了第一道真实的缝隙,让光与暖流,得以汩汩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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