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班

那声清脆的碎裂和滚落的信物，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引爆了多利亚家宴的暗流！

西班牙军官的目光如同捕食的鹰隼，死死锁定了地上那枚染血的鲨鱼齿和黑木令牌，脸上倨傲的神情瞬间被冰冷的杀意和职业性的警觉取代。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佩剑的剑柄上。

“那是什么？”他厉声喝问，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全场的压迫感，目光锐利地刺向我。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瞬。冷汗顺着我的脊背疯狂往下淌。怎么办？解释？任何解释在此刻都苍白无力，只会暴露更多！否认？那两样东西就在众目睽睽之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卡斯蒂略上尉，请息怒。” 拓尔德·多利亚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带着一种久经风浪的镇定。他微微抬手，示意侍者上前。“一点小意外而已。这位年轻的客人来自遥远东方，想必是水土不服，有些紧张。” 他语气平淡，目光却如同实质般压向那位卡斯蒂略上尉，带着一种老牌豪商独有的、深不可测的威势。

卡斯蒂略上尉动作一滞，显然对拓尔德·多利亚有所忌惮。但他眼中的怀疑并未消退，手指依旧紧握剑柄，死死盯着地上的信物：“多利亚阁下，这可不是普通的‘水土不服’！那枚牙齿，是巴巴里海盗的信物！还有那块木头……我似乎在某个不该出现的地方见过类似的纹路！” 他指向黑木令牌。

“哦？” 拓尔德·多利亚眉头微挑，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兴趣，仿佛第一次见到这两样东西。他示意侍者将东西捡起，侍者小心翼翼地将令牌和鲨鱼齿放在一个银托盘里，呈到拓尔德面前。老人拿起那块黑木令牌，仔细端详着边缘的纹路，又看了看鲨鱼齿，沉吟片刻，才转向我，眼神深邃难明：“张伊万先生，能解释一下，这两件……特别的物品，为何会在你身上吗？它们看起来，可不像来自你遥远的故乡。”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如同无数根针。王珺怡一脸担忧和困惑，苏炜桐则面无表情，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试图穿透我的伪装。卡斯蒂略上尉更是虎视眈眈。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刘嘉诚的话在脑中炸响：在鲨鱼面前，唯有让他们觉得你“有用”而且“可控”！拓尔德在给我机会，一个必须立刻抓住的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拓尔德的目光，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带着一丝“被卷入麻烦”的无奈和坦诚：“尊敬的多利亚阁下，卡斯蒂略上尉。请原谅我的失态。这枚牙齿……是一位名叫阿卜杜勒的巴巴里人留下的‘信物’。” 我刻意停顿，观察着拓尔德的反应。当听到“阿卜杜勒”这个名字时，他那鹰隼般的眼睛极其细微地眯了一下，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至于这块令牌，” 我指向黑木令牌，“是我在柏林的一位……长辈，刘嘉诚先生交予我的。他说这或许能在某些‘特殊’的时刻，证明我的身份，或者寻求一些必要的‘帮助’。他并未详述它的来历，只说与‘暗流’有关。我初来乍到，对贵地的许多……规则，确实不甚了解。” 我半真半假地说着，将刘嘉诚推出来作为缓冲，也点明了“暗流商会”的存在。在这个圈子里，“暗流”并非完全陌生。

“刘嘉诚？柏林那个杂货商？” 卡斯蒂略上尉冷哼一声，显然调查过我们，“他果然不干净！”

“暗流商会……” 拓尔德·多利亚摩挲着令牌，若有所思，眼神在我、令牌和卡斯蒂略上尉之间逡巡。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就在这时，苏炜桐突然上前一步，语气平静地开口：“父亲，卡斯蒂略上尉。张伊万先生是我的朋友。他的来历，我和珺怡可以作证，确系来自遥远的东方。至于这两件物品……或许是某些人利用他的身份和背景，试图传递信息，或者……栽赃嫁祸？”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卡斯蒂略上尉，“毕竟，巴巴里海盗的信物出现在多利亚家的宴会上，还恰好被西班牙军官撞见，这时间点……未免过于巧合了。”

苏炜桐的话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巧妙地切割了焦点，将“阴谋”的矛头指向了可能的第三方，甚至暗示了西班牙人本身。卡斯蒂略上尉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 苏炜桐毫不退缩，“与其在这里为难一位可能只是被利用的东方客人，不如追查一下，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要把巴巴里海盗的麻烦引到多利亚家族，甚至是尊贵的西班牙帝国代表面前？”

他的话掷地有声，瞬间将我从漩涡中心稍微推开了一点。拓尔德·多利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或者说是对儿子手腕的认可？），他适时地打了个圆场：“好了，苏炜桐说得有道理。卡斯蒂略上尉，此事确实蹊跷。不如这样，” 他将黑木令牌和鲨鱼齿都交给侍者，“这两件物品，暂时由我保管。我会动用我的渠道，彻查它们的来源和指向。至于这位张伊万先生……” 他看向我，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他既然是小儿小女的朋友，又身涉此事，不如就暂时留在我的宅邸做客，等待调查结果。这样，上尉您也可以放心，不会让他‘消失’。”

软禁！这既是保护，也是控制！但比起立刻被西班牙人抓走拷问，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我连忙躬身：“一切听从多利亚阁下安排。”

卡斯蒂略上尉脸色铁青，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满，但拓尔德·多利亚的权势和儿子巧妙的辩词让他暂时无法发作。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深深看了拓尔德一眼：“希望阁下能尽快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西班牙帝国的尊严和利益，不容亵渎！” 说罢，他愤然转身离去。

一场迫在眉睫的危机暂时被按了下去，但空气中弥漫的猜忌和危险气息并未消散。我被“请”到了宅邸二楼一间舒适却显然处于监视下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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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我被变相软禁在多利亚宅邸，行动受到限制，但拓尔德并未苛待。王珺怡时常带着食物和书籍来看我，言语间充满关切和好奇，试图从我口中套出更多关于“东方”和“柏林”的事情，都被我小心地应付过去。苏炜桐则只来过一次，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留下了一本关于地中海海图的册子，意味深长地说：“风暴将至，熟悉航路总没坏处。” 这更像是一种隐晦的提醒和试探。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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