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利总督冷酷的宣告如同冰水浇头,将我们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彻底浇灭。地中海湛蓝的海水不再是生路,而是囚笼;奥斯曼帝国那新升起的、覆盖整个马格里布的新月旗,成了悬在我们头顶的断头铡。
“统一了……海雷丁……整个北非……” 刘嘉诚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湿冷的甲板上,反复咀嚼着这如同噩梦般的消息,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张喆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发白,眼中是困兽般的愤怒和不甘。李宜桦和李尔也是面无人色,巨大的绝望让空气都变得粘稠窒息。
哈桑·伊本·哈立德?那位计划中的“盟友”?在奥斯曼帝国如日中天的威势下,在海雷丁·巴巴罗萨这个威震地中海的“海盗王”的铁腕统治下,他要么早已臣服,要么……已经变成了地中海底的一具枯骨!我们的目的地突尼斯,如今是奥斯曼帝国北非行省的首府,是海雷丁舰队的核心巢穴!把阿兹特克圣物送到那里?无异于自投罗网,亲手将足以引发基督教世界滔天怒火的证据,献给奥斯曼苏丹的利剑!
而身后,阿卜杜勒和他如跗骨之蛆般的巴巴里海盗,绝不会相信“马格里布统一”这种“借口”。他们只会认为我们私吞了货,或者另找买家。子时之约早已逾期,等待我们的,将是巴巴里海盗最血腥、最残酷的追杀!
前有虎,后有狼,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怎么办?” 李尔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我们还能去哪里?”
死寂笼罩着“灰海鸥”号。只有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单调而绝望。
刘嘉诚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商人的算计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取代。他猛地一拍甲板,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掉头!去阿尔及尔!” 他嘶哑地低吼,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什么?!” 张喆惊愕,“去海雷丁的老巢?送死吗?!”
“不是送死!是唯一的……险中求活!” 刘嘉诚挣扎着站起来,眼神如同燃烧的炭火,“哈桑这条线断了,但货必须出手!而且要快!阿尔及尔现在是奥斯曼在北非最大的港口,是海雷丁的司令部所在!那里龙蛇混杂,有奥斯曼的官员、有各国的商人(包括一些胆大包天、专做黑市生意的)、有被俘虏的奴隶、更有无数刀口舔血的亡命徒!只有在那种地方,才可能找到敢接这烫手山芋、并且有能力在奥斯曼眼皮底下运走的买家!最危险的地方,往往藏着最后的机会!”
他喘着粗气,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而且,别忘了!拓尔德·多利亚!他给我们的通行文件,虽然主要目标是突尼斯,但上面标注的‘汉萨同盟商船’身份,以及他模糊化的‘地中海贸易许可’,或许能让我们在阿尔及尔蒙混一时!只要争取到几天时间,找到买家,我们就能把这要命的货甩出去,然后……然后想办法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这计划听起来疯狂而渺茫,但在这绝对的死局中,却像一根摇曳的救命稻草。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灰海鸥”号如同惊弓之鸟,调转船头,避开西班牙舰队可能巡逻的航线,贴着海岸线,在惊涛骇浪和提心吊胆中,朝着那座新近被海雷丁打造成地中海霸权的核心堡垒——阿尔及尔——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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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当“灰海鸥”号小心翼翼地驶入阿尔及尔港时,一股混合着异域香料、咸腥海风、硝烟和隐隐血腥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港口规模宏大得令人咋舌,远超柏林港。密密麻麻的船只停泊着,既有悬挂着奥斯曼新月旗的巨型战舰(其中几艘庞大得如同海上城堡,显然属于海雷丁的主力舰队),也有来自威尼斯、热那亚甚至挂着可疑旗帜的各式商船。高耸的白色城墙沿着海岸线蜿蜒,上面布满了炮台和巡逻的士兵,飘扬着醒目的新月旗和代表海雷丁本人的独特海盗骷髅旗。
码头上人声鼎沸,充满了活力与混乱。穿着奥斯曼军装的士兵趾高气扬,裹着头巾的阿拉伯商人高声叫卖,戴着镣铐的欧洲奴隶在皮鞭下搬运货物,还有形形色色、眼神警惕的异乡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粗粝、野性而又被强力秩序暂时约束的奇特氛围。
靠着拓尔德那份半真半假的通行文件和刘嘉诚娴熟的贿赂手段(用的是所剩无几的“干净”金币),我们勉强通过了港口卫兵那充满怀疑的盘查。他们将我们这艘“来自北方运木材的破船”安排在了港口最偏远、最不起眼的一个泊位,警告我们不得随意走动,等待进一步的“审查”。
卸货是不可能的,那批圣物就藏在底舱夹层里。我们被变相困在了船上,如同笼中之鸟。刘嘉诚换上相对体面的衣服,带上李尔(他略懂一些阿拉伯语),准备冒险去码头黑市碰碰运气,寻找可能的买家线索。张喆和李宜桦留在船上,警惕地看守着船舱入口。而我,则被刘嘉诚叮嘱留在甲板瞭望,留意任何风吹草动。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逝。阿尔及尔午后的阳光毒辣,炙烤着甲板。港口另一端的繁华喧嚣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我看着那些被鞭打、眼神麻木的奴隶,看着趾高气扬的奥斯曼士兵,看着那些在阴影里快速交易的商人,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对未来的恐惧。
就在这时,一阵不同于港口喧嚣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一种奇特的、富有节奏感的金属摩擦声从码头主干道传来。我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队约莫二十人的队伍,正沿着码头巡逻。他们穿着统一的、样式奇特的深蓝色棉布制服,既非奥斯曼军装,也非欧洲样式,更接近……某种改良的工装?他们非常年轻,大部分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男女都有,黄皮肤黑头发,面容明显带着东方特征!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肩上扛着的武器——那不是这个时代常见的火绳枪或长矛,而是结构复杂、闪烁着金属冷光的……**连发弩**!弩身线条流畅,带有精密的滑轮组和弹匣,弩箭寒光闪闪,显然是经过特殊设计和改良的杀人利器!
这些少年少女神情严肃,眼神锐利,步伐矫健,动作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干练和默契。他们身上的制服左胸位置,用银线绣着一个奇特的徽记:**一圈橄榄枝环绕着一只展翅的鹰,鹰爪下抓着一本翻开的书和一个齿轮**。这个徽记……我从未见过,但它散发出的那种现代感、那种将知识(书)与力量(鹰、齿轮)结合的气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而带领这队奇特“士兵”的,是一个身材高挑、扎着利落马尾辫的少女。她面容清秀,眼神却异常冷静沉着,如同冰封的湖面。她的腰间除了同样的连发弩,还挂着一把造型同样精悍的短刀。她一边走,一边用清晰而流利的阿拉伯语(偶尔夹杂着几句我听不懂但感觉像是中文的命令)指挥着队伍,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码头的人群和船只。
我的心脏,在看清那个领头少女面容的瞬间,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
**林薇!** 她是七班的班长!那个在XX五中就以冷静果敢、组织能力超强闻名的林薇!她胸前那个徽记……虽然从未在学校见过,但那设计风格,那蕴含的意味……绝对是穿越学生自己设计的班徽或者组织标志!
七班!他们竟然在阿尔及尔!而且……他们竟然在为奥斯曼人效力?成为了海雷丁麾下的一支……“技术部队”?!
震惊如同海啸般淹没了我!我下意识地想要呼喊,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林薇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正扫过停泊的船只,扫过“灰海鸥”号!她的视线似乎在我这个穿着水手服、站在甲板上发呆的“东方人”身上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那双冷静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捕捉的涟漪,快得如同错觉。但她没有任何表示,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继续带领着她的“神机营”(我脑中瞬间蹦出这个名字)小队,迈着整齐的步伐,从我们船前不远处的码头走过,消失在港口仓库区的拐角。
他们离开了,但那整齐的步伐声和金属摩擦声,仿佛还在我耳边回响。
巨大的信息冲击着我的大脑:七班不仅活了下来,还利用他们的知识(尤其是林薇本身就是机械模型社的骨干,对机械结构有天赋)制造了超越时代的武器,并以此在海雷丁这个海盗王麾下获得了地位!他们成了奥斯曼帝国北非强权的一部分!
这到底是生路,还是更深的陷阱?他们是敌是友?在奥斯曼的严密控制下,他们有能力、有意愿帮助我们吗?如果他们知道了我们船上那批足以引发世界大战的圣物……
无数个念头在脑中激烈碰撞。
就在这时,刘嘉诚和李尔脸色极其难看地回来了。他们显然也看到了那队引人注目的“神机营”,也认出了林薇。
“妈的!是七班的人!” 刘嘉诚一钻进船舱,就压低声音咆哮,脸上是震惊和后怕,“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还成了奥斯曼人的鹰犬?!”
“刘头,他们好像……很受重用?” 李尔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抖,“我看到码头上的人,包括那些奥斯曼士兵,看他们的眼神都带着敬畏和……忌惮。他们的武器……”
“老子管他们受不受重用!” 刘嘉诚粗暴地打断他,眼中闪烁着商人面对巨大变数时的焦虑和狠厉,“现在的问题是,他们看到我们了吗?认出我们了吗?如果他们认出来了,报告给奥斯曼人或者海雷丁……我们立刻就会完蛋!那批货就是我们的催命符!”
他焦躁地在狭小的船舱里踱步:“不行!不能坐以待毙!阿尔及尔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更复杂!奥斯曼人、海雷丁、潜在的买家、还有这突然冒出来的七班……都是变数!”
他猛地停下脚步,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的疯狂和决绝取代。他猛地转向张喆和李宜桦,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命令:
“张喆!李宜桦!立刻!马上!去底舱!把我们所有的‘家伙’都拿出来!擦亮!上油!把弩箭磨锋利!火药分装好!刀剑出鞘!”
他眼中闪烁着孤狼般的光芒,那是被逼到绝境后,准备拼死一搏的凶悍:
“通知留在船上的所有人!一班全体!” 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在压抑的船舱里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立刻准备好所有武器!随时准备——开战!**”
“无论是奥斯曼的士兵登船搜查……”
“还是海雷丁的爪牙找上门来……”
“甚至是……七班的人带着命令出现!”
“想动我们的船,想动我们的货,想动我们的命……”
刘嘉诚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狰狞而决绝,他一字一顿,如同宣誓:
“**就让他们用血来换!**”
“是!” 张喆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杀意,低吼一声,猛地转身冲向底舱。李宜桦紧随其后,脸上再无惧色,只有一片冰寒。李尔也慌忙去准备火枪和火药。
战斗的号角,在这艘被困于奥斯曼权力核心港口、满载着禁忌圣物的小小帆船上,无声地吹响了!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浓重地笼罩在阿尔及尔港的上空!而七班那惊鸿一瞥的身影,则成了这绝望棋局中,最难以预料的未知变数!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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