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罗那的琉璃与暗影

卡拉维尔帆船破开地中海的晨雾时，张伊万正趴在船舷上，看着西班牙海岸的轮廓一点点清晰起来。加泰罗尼亚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泼洒在粉白相间的房屋和高耸的哥特式尖顶上，那便是巴塞罗那——一座正从航海贸易中汲取养分、日益繁华的城市。

“注意看港口的塔楼，”刘嘉诚拿着望远镜，镜片反射着粼粼波光，“那是巴塞罗那的标志性防御工事，也是海关总署的所在地。我们的船带着查理五世的特许令，理论上可以直接停靠主码头，但低调行事总是没错。”他转头对负责掌舵的皇家领航员佩德罗点点头，“麻烦您指挥船只靠向西南角的商船泊位，那里鱼龙混杂，正好方便我们观察。”

佩德罗是个饱经风霜的葡萄牙人，脸上刻着海风与岁月的痕迹，起初对这群穿着奇装异服却手握皇帝诏书的少年颇有疑虑，但连日来见识了他们对航海仪器的熟练运用（尤其是张伊万能通过手机里的星图APP快速定位经纬度，虽然他只说是“东方秘传的星象术”），早已收起了轻视。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烟草熏黄的牙齿：“如您所愿，先生。不过那里的码头税吏可是群吸血鬼，就算有皇帝的特许令，也得打点一二。”

“这个我早有准备。”刘嘉诚从随身携带的皮箱里取出几枚金币，掂量了一下，“西班牙的官员，总不会和黄金过不去。”

船刚抛锚，李尔就迫不及待地想跳上码头，却被刘嘉诚一把拉住。“等等，”他指向岸边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那些穿着棕色罩袍、腰间别着弯刀的人了吗？那是西班牙的宗教裁判所密探，他们对‘异乡人’的敏感程度远超想象。四班的特许令能保我们安全，但不能成为我们招摇过市的理由。赵磊，把大家的校服外套换成船上备着的粗布罩衣，张伊万，你的笔记本和笔收进内侧口袋——在这个时代，一个随身携带‘奇物’的少年，比一个普通水手更引人注目。”

一行人换上当地服饰，随着卸货的人流踏上巴塞罗那的石板路。脚下的石块被数百年的脚步磨得光滑，缝隙里还残留着鱼腥味和橄榄油的香气。市集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阿拉伯商人兜售着香料和丝绸，意大利银行家在兑换点前低声交谈，穿铠甲的西班牙士兵背着火绳枪巡逻，偶尔投来审视的目光。

“林薇的名单上只说‘琉璃与齿轮’，”李尔挠了挠头，手里捏着那张被反复折叠的纸条，“琉璃我懂，就是玻璃，可齿轮是什么意思？”

张伊万的目光被街角一家店铺吸引住了。那铺子的橱窗里陈列着些与众不同的玻璃器皿——不是当时欧洲常见的灰绿色厚壁玻璃，而是近乎透明的薄胎杯盏，杯口还刻着细密的几何花纹，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般的光芒。“你们看那个。”他拉了拉刘嘉诚的衣袖。

刘嘉诚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走上前，装作挑选商品的顾客，用刚学的几句西班牙语问道：“这些琉璃……是本地出产的？”

店主是个留着络腮胡的犹太人，警惕地打量着他们：“是一位东方来的‘巧匠’委托代售的，全巴塞罗那仅此一家。”他压低声音，“这种‘水晶琉璃’比威尼斯的穆拉诺玻璃还要剔透，已经惊动了市政厅的大人。”

“东方巧匠？”张伊万心中一动，“他在哪里工作？”

店主眼珠一转，显然不想透露客户信息。刘嘉诚不动声色地将一枚金币放在柜台上：“我们是从热那亚来的商人，想找这位巧匠定制一批器皿，用于献给国王陛下。”

金币的光芒让店主的态度立刻软化了。他朝巷口努努嘴：“顺着这条街走到尽头，看到挂着‘星辰工坊’木牌的院子就是。不过那位巧匠脾气古怪，只在傍晚见客。”

离开玻璃店时，李尔兴奋地搓着手：“肯定是五班！除了我们，谁能造出这种玻璃？”

“未必是玻璃本身，”刘嘉诚却很冷静，“更可能是他们掌握了提纯石英砂或改良熔炉的技术。这在16世纪，足以掀起一场小小的工业革命了。”他看了看天色，“现在离傍晚还有段时间，我们先去海关登记，顺便打探一下‘星辰工坊’的底细。”

巴塞罗那的海关大厅里，穿制服的官员正对着一份份货单皱眉。当刘嘉诚出示查理五世的特许诏书时，原本傲慢的官员立刻换上了谄媚的笑容，连声道：“原来是‘贤哲会’的贵人！陛下的旨意早已传遍西班牙，您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

“我们在寻找几位失散的同伴，”刘嘉诚顺势问道，“最近有没有一个东方少年团体在巴塞罗那活动？他们可能从事手工艺或贸易。”

官员想了想，拍了下手：“您说的是不是‘星辰工坊’那群人？领头的是个叫‘阿星’的少年，带着几个同伴，上个月租下了老城区的院子，说是要‘改良琉璃制造术’。他们还向市政厅申请了专利，闹得沸沸扬扬呢！”

线索终于对上了。张伊万看着刘嘉诚，后者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傍晚时分，“星辰工坊”的木门被敲响时，开门的是个穿着粗布工装、脸上沾着琉璃粉末的少年。看到张伊万等人身上虽换了服饰却难掩的年轻气息，他愣了一下，警惕地问：“你们是谁？”

“我们从热那亚来，”刘嘉诚上前一步，用中文低声说，“来找一位叫‘阿星’的朋友，关于‘五中’的事。”

那少年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侧身让他们进门，随即迅速关紧了木门。院子里弥漫着硫磺和玻璃熔化的气味，几个同样穿着工装的少年正围着一个简易熔炉忙碌，熔炉里的火焰呈现出纯净的蓝色——那是使用了焦炭而非木炭的特征。

“你们是……一班？”一个戴着护目镜的少年从熔炉边转过身，他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张被烟火熏得有些发黑的脸，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正是五班班长，王星。

“好久不见，王班长。”刘嘉诚伸出手，“看来你们在巴塞罗那过得不错。”

王星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谈不上不错，只是找到了点能安身立命的手艺。进来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工坊的内室出乎意料地整洁，墙上挂着几张手绘的玻璃器皿设计图，桌上还摊着一本写满公式的笔记本——张伊万瞥了一眼，竟是关于玻璃折射率的计算。

“我们穿越后落在了西班牙南部的瓦伦西亚，”王星给大家倒上浑浊的葡萄酒，开始讲述五班的经历，“刚来时差点被当成奥斯曼间谍，多亏我懂点化学，用硝石和硫磺做了几发信号弹，才被当地贵族当成‘奇人’收留。后来听说巴塞罗那是贸易枢纽，就带着大家来了这里，想靠造玻璃站稳脚跟，顺便打听其他班级的消息。”

“你们的玻璃技术……”张伊万忍不住问。

“其实是赵磊的功劳，”王星指了指一个正在打磨镜片的男生，“他爸是玻璃厂的工程师，他耳濡目染，知道不少配方。我们改良了澄清剂，用纯碱代替草木灰，还学会了用煤加热，成品自然比欧洲的好得多。”他顿了顿，眼神变得严肃，“不过我们也惹上了麻烦——威尼斯的穆拉诺玻璃行会已经派人来了，说我们侵犯了他们的‘技术专利’，还威胁要让宗教裁判所介入。”

“有查理五世的特许令在，他们动不了你们。”刘嘉诚将那份诏书放在桌上，“四班在热那亚拿到了皇帝的授权，我们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召集所有同学。”

王星看着那份盖着帝国金玺的诏书，眼睛里燃起了光：“周明哲真有本事！这么说，我们可以一起行动了？”

“不仅如此，”张伊万补充道，“我们还拿到了一整船的航海资源，准备从巴塞罗那起航，去大西洋寻找其他班级，甚至……寻找回家的线索。”

“回家？”王星猛地站起来，内室里的其他五班同学也都围了过来，眼中充满了渴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粗哑的声音：“王星！开门！威尼斯来的先生要见你！”

王星的脸色瞬间变了：“该死，他们来得这么快！”

刘嘉诚立刻做出手势：“李尔，去把诏书收好。赵磊，把桌上的图纸藏起来。王星，你去应付他们，我们从后门走。”他看向王星，“今晚午夜，港口见。带上你们最重要的东西，我们离开巴塞罗那。”

王星重重点头：“好！我们早就受够了这些威尼斯人的纠缠！大西洋才是真正的舞台！”

当一班的人从工坊的后门悄悄溜走时，前门传来了王星与来人争执的声音。张伊万回头望去，只见夜色中的巴塞罗那像一头沉睡的巨兽，教堂的钟声正敲响九下，而远处的港口，他们的卡拉维尔帆船正静静地泊在泊位上，船帆在月光下泛着银灰色的光。

“五班的加入，意味着我们有了技术保障。”刘嘉诚在巷子里快步穿行，声音压得很低，“他们的玻璃工艺能换钱，改良的熔炉技术能提升船上的金属加工能力，甚至赵磊画的那些镜片图纸——或许能造出比星盘更精准的望远镜。”

“那四班呢？”张伊万问，“我们要不要给周明哲发个消息，说找到五班了？”

“暂时不用。”刘嘉诚的目光投向港口的方向，“周明哲在热那亚忙着和‘深海之锚’周旋，我们先把队伍壮大起来再说。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这是离开热那亚前，四班的人偷偷塞给我的，说是周明哲特意嘱咐，到了巴塞罗那再打开。”

火漆印上是四班的班徽——一只衔着橄榄枝的雄鹰。张伊万拆开信，周明哲的字迹沉稳有力：“已与‘深海之锚’达成协议，他们将提供北非至里斯本的秘密航线。五班若在巴塞罗那，务必确认他们是否接触过‘黑帆商会’——那是奥斯曼帝国在伊比利亚半岛的暗线。另，七班在突尼斯的‘神机营’已开始扩张，马格里布的平衡正在被打破，速去大西洋，那里有比地中海更重要的线索。”

“黑帆商会？”刘嘉诚皱眉，“看来五班的麻烦不止威尼斯人。”

午夜的港口格外寂静，只有海浪拍打船板的声音。五班的人背着大包小包，在王星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登上了卡拉维尔帆船。赵磊还特意抱来一个沉甸甸的木箱，打开一看，竟是十几块打磨得极为平整的玻璃镜片。

“这些能做什么？”李尔拿起一块镜片，对着月光看。

“做六分仪的核心部件。”赵磊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有了这个，我们能把纬度测量误差控制在半度以内。”

刘嘉诚看着陆续登船的两班同学，突然高声道：“升帆！目标——大西洋！第一站，里斯本！那里有葡萄牙最优秀的造船师，或许能帮我们把船改造成更适合远洋的型号！”

卡拉维尔帆船缓缓驶离巴塞罗那港时，张伊万站在船尾，看着这座渐渐远去的城市。五班的王星正和赵磊在甲板上调试一个奇怪的装置——那是用玻璃镜片和铜筒组装的东西，据说能看清数里外的海鸟。李尔则在和佩德罗讨教如何辨识大西洋的洋流，而刘嘉诚，正对着那张“深海之锚”提供的秘密航线图，在海图上标注着什么。

海风突然变得强劲起来，带着大西洋特有的咸湿气息。张伊万深吸一口气，仿佛能闻到新大陆的香料味、非洲海岸的棕榈香，还有……隐藏在历史褶皱里的秘密气味。

他想起周明哲信里的最后一句话：“当不同班级的船在大西洋相遇时，才是真正解开‘穿越之谜’的开始。”

远处的海平面上，一颗明亮的星辰正从云层中探出头来，仿佛在为他们指引方向。张伊万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航行不再只是寻找同学，更像是一场跨越时空的拼图——每个班级都是一块碎片，只有集齐所有碎片，才能看清这幅名为“大航海时代”的巨画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真相。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热那亚的多利亚宫殿里，周明哲正将一份标注着“星辰工坊”的密报递给拓尔德·多利亚。老人捻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看来，你们这些‘异乡人’，比我想象的更懂得如何在风浪中航行啊。”

周明哲望着窗外的地中海，轻声道：“真正的风浪，还在大西洋呢。”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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