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马洛的潮汐与盟约

圣马洛的潮汐与盟约

大西洋的浪涌比地中海更烈，卡拉维尔帆船像一片叶子在波峰浪谷间起伏。张伊万扶着摇晃的桅杆，看着海图上那个逐渐清晰的标记——圣马洛，法国布列塔尼半岛最锋利的海岬，一座以海盗和私掠船闻名的港口。

“注意看那些礁石，”佩德罗的声音带着敬畏，“圣马洛的水手说，涨潮时连魔鬼都不敢靠近这片海域。当年弗朗索瓦一世就是从这里派出私掠船，抢了西班牙人不少新大陆的黄金。”

刘嘉诚站在船尾，用赵磊新做的望远镜观察海岸。镜片里，灰黑色的城墙从峭壁上拔地而起，像一头蹲伏的猛兽，城墙上的炮口正对着入港航道。“布列塔尼人向来不把法国王室放在眼里，”他放下望远镜，“这里的总督名义上效忠弗朗索瓦一世，实际上更听本地商会的话。这对我们来说，既是机会，也是麻烦。”

“麻烦？”李尔正帮五班的同学加固甲板上的熔炉——那是赵磊特意改造的可移动装置，能在航行中熔炼铜料，“我们有查理五世的特许令，法国人敢动我们？”

“特许令在西班牙境内管用，但在法国，查理五世的名字还不如一袋佛兰德斯金币管用。”刘嘉诚从怀里掏出林薇名单的复印件，指着上面“斯诺家族·潮汐堡”的字样，“史籽雪的家族能在圣马洛立足，肯定和本地势力盘根错节。我们贸然找上门，说不定会被当成西班牙的间谍。”

说话间，帆船已驶入圣马洛港的防波堤。与巴塞罗那的喧闹不同，这里的码头更显彪悍——停泊的船只有一半挂着黑帆，水手们腰间的弯刀比火绳枪更显眼，酒馆门口的木牌上甚至画着骷髅头，下面写着“欢迎私掠船长”。

“看来得先找个中间人。”张伊万注意到码头上有个穿红色马甲的中年人，正拿着账本和几个海盗模样的人讨价还价，袖口露出半截银质徽章，像是商会的管事。

刘嘉诚点点头，示意佩德罗在船上待命，自己则带着张伊万、王星登上码头。刚走没几步，就被两个挎着长剑的卫兵拦住：“外来船只？登记了吗？有没有带西班牙的货物？”

“我们是从巴塞罗那来的商人，”刘嘉诚拿出查理五世的特许令，故意让卫兵看到上面的帝国徽章，“来拜访本地的斯诺家族，洽谈羊毛贸易。”

卫兵的眼神在特许令上停留片刻，露出几分忌惮——毕竟神圣罗马帝国与法国虽为敌国，但明面上还维持着邦交。其中一个卫兵撇撇嘴：“斯诺家的‘潮汐堡’在城东的悬崖上，不过提醒你们，最近别去招惹他们。昨天还有威尼斯的商人想找斯诺小姐谈生意，被管家扔到海里去了。”

“威尼斯人？”王星皱眉，“又是他们？”

“不止威尼斯人，”另一个卫兵压低声音，“还有教皇国的使者，甚至……西班牙宗教裁判所的人，都在找一群‘穿奇装异服的东方少年’。听说斯诺家藏了不少‘怪人’，总督府早就盯着了。”

离开卫兵的视线后，张伊万低声道：“看来十班的事已经传开了。史籽雪能让斯诺家族顶住这么大压力，不简单。”

“斯诺家族在布列塔尼经营了三百年，靠私掠船和海外贸易发家，手里握着半个圣马洛的船坞和渔场，”刘嘉诚边走边分析，“他们需要我们的‘奇技’——比如赵磊的玻璃镜、五班改良的渔网，甚至可能是我们知道的洋流知识；而我们需要他们的庇护和海上势力。这是笔公平的交易。”

潮汐堡比想象中更像一座要塞。灰石砌成的围墙沿着悬崖边缘蜿蜒，墙头上插着斯诺家族的旗帜——一只衔着锚链的海鹰。管家是个干瘦的老头，眼神像鹰隼般锐利，听完刘嘉诚的来意，只是冷冷地说：“小姐说了，不见陌生人。尤其是带着西班牙徽章的。”

刘嘉诚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枚徽章——那是临行前周明哲让人送来的，四班的鹰徽下面刻着一行小字：“同源而异途，共赴星辰海”。“告诉史籽雪，这是‘贤哲会’的信物。我们不是来谈生意的，是来‘认亲’的。”

管家看到徽章的瞬间，瞳孔骤缩，转身快步走进城堡。没过多久，城堡厚重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蓝色布列塔尼长裙的少女站在门内，裙摆上绣着海浪纹，腰间别着一把小巧的匕首。她的头发用一根银簪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正是十班班长史籽雪。

“刘嘉诚？”史籽雪的声音清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真的是你们！我就知道周明哲会想办法联系我们！”

走进城堡的庭院，张伊万才明白“藏了不少怪人”是什么意思。十几个穿着斯诺家族仆役服饰的少年正在晾晒渔网，其中几个转身时，张伊万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是十班的同学，校服外套被改成了便于劳作的短褂，手里拿着的渔网却格外特别：网线是用植物纤维与某种韧性极强的细丝编织的，网眼大小均匀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这是我们改良的渔网，”史籽雪注意到他的目光，笑着解释，“用亚麻纤维混合煮熟的桑皮纸浆，比普通渔网结实三倍，还不容易被礁石刮破。斯诺家族靠这个，把渔场的收成提高了一半。”

城堡的会客厅里，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史籽雪让仆役端来热 cider（苹果酒），开始讲述十班的经历：“我们穿越时落在了布列塔尼的海滩上，当时班里有八个同学受伤，是斯诺家族的小姐救了我们。她叫凯瑟琳，比我大两岁，对东方的一切都好奇得很。”

“凯瑟琳·斯诺？”刘嘉诚挑眉，“我听说过她，布列塔尼最有名的‘海盗公主’，十三岁就跟着父亲的船去过大西洋，去年还抢了葡萄牙人的糖料船。”

“她不是海盗，是‘私掠者’，有法国国王签发的许可证。”史籽雪纠正道，语气里带着维护，“凯瑟琳说，这个时代想活下去，就得有自己的刀。她帮我们隐藏身份，给我们提供工坊，条件是——我们要帮斯诺家族成为布列塔尼的海上霸主。”

这时，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推门进来，身上的皮靴还沾着海盐，看到刘嘉诚等人，爽朗地大笑起来：“史籽雪总说她的‘同乡’有多厉害，今天总算见到了！我是凯瑟琳·斯诺，欢迎来到潮汐堡！”她径直走到王星面前，指着他腰间的铜制工具包，“听说你们能造出比威尼斯更好的玻璃？能不能给我的船装几面瞭望镜？我愿意用三艘船的战利品换！”

王星眼睛一亮，正要答应，被刘嘉诚用眼神制止。刘嘉诚看向史籽雪：“我们来找你们，不只是为了团聚。周明哲在热那亚拿到了皇帝的特许，五班在巴塞罗那掌握了玻璃和冶金技术，现在加上你们在圣马洛的海上势力……我们有了一个更重要的计划。”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一班的冷静、五班的兴奋、十班的期待，还有凯瑟琳好奇的眼神。“我们要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家。”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壁炉的火焰在跳动。凯瑟琳率先反应过来，拍手道：“建立国家？像弗朗索瓦一世那样？在新大陆？这主意太棒了！布列塔尼的水手早就说过，南美沿岸有无数无人岛，西班牙人根本管不过来！”

史籽雪却皱起眉：“我们只有不到两百人（算上已找到的三个班），怎么对抗欧洲的帝国？就算找到无人岛，缺粮、缺武器、缺工匠，根本撑不下去。”

“所以才需要整合所有人的力量。”刘嘉诚拿出一张海图，用手指点着几个位置，“五班的技术能造工具、武器、船只；十班掌握的渔场和贸易路线能提供食物和财富；四班在欧洲宫廷的人脉能为我们争取时间；而一班……我们可以负责勘探和制定航线。”他看向凯瑟琳，“斯诺家族的私掠船能帮我们运送物资，甚至在必要时拦截欧洲人的舰队。”

王星突然站起来，在桌上铺开一张图纸——那是他连夜画的，上面是一个岛屿的规划图：“我们可以先找一个中等大小的岛屿，建立核心据点。用玻璃和改良工具和欧洲人换粮食和牲畜，用洋流知识指导种植园选址，用赵磊的望远镜提前发现来犯的敌人……”

“还有法律，”史籽雪补充道，“十班有三个同学是学政治的，我们可以制定一套新的律法，不分国籍、信仰，只看贡献。这样才能吸引那些被欧洲迫害的人——比如新教徒、犹太商人、甚至黑奴，让他们成为我们的子民。”

张伊万看着那张被众人手指点画的海图，突然觉得“建立国家”不再是一句空泛的口号。它像一颗种子，在圣马洛的潮汐声里，在众人的眼神里，开始生根发芽。

“我有个建议。”凯瑟琳突然开口，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这是我父亲生前绘制的秘密海图，标注了加勒比海一座无人岛——‘翡翠岛’。岛上有淡水、铁矿，还有天然的港湾，西班牙人只去过一次就因为瘟疫放弃了。如果你们真要建国，那里是最好的起点。”她把海图推到刘嘉诚面前，“作为交换，斯诺家族要成为你们在欧洲的独家贸易代理。你们的玻璃、工具，只能通过我们的船外销。”

刘嘉诚拿起海图，上面的笔迹潦草却精准，显然是经验丰富的水手手绘的。他与史籽雪、王星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同时点头。“成交。”

当天傍晚，潮汐堡的宴会厅里举行了一场简单的盟会。没有贵族的繁文缛节，只有三个班的同学和斯诺家族的核心成员。刘嘉诚代表“贤哲会”，史籽雪代表十班，王星代表五班，凯瑟琳代表斯诺家族，共同在一份盟约上签下名字。盟约的第一条写着：“以星辰为证，以海浪为誓，共寻一处净土，建立属于我们的家园——‘新中州’。”

签完字，凯瑟琳举起 cider 杯：“为‘新中州’！为无人能及的自由！”

“为‘新中州’！”所有人齐声喊道，声音撞在石墙上，又被窗外的海浪声吞没，仿佛连圣马洛的潮汐都在为这个年轻的誓言震颤。

深夜，张伊万站在潮汐堡的悬崖边，看着圣马洛港的灯火。远处，他们的卡拉维尔帆船正静静地泊在斯诺家族的船坞里，五班的同学正在给它加装新的甲板和舱室——按照王星的设计，这艘船将成为“勘探旗舰”，配备更坚固的龙骨和更大的货舱。

史籽雪走过来，递给张伊万一杯热 cider：“明天我们就出发去翡翠岛吗？”

“不，”张伊万望着大西洋的深处，“刘嘉诚说，还要去里斯本接四班的人。周明哲在热那亚已经和‘深海之锚’谈妥，他们愿意提供一批黑奴——不是作为奴隶，而是作为自由民，只要我们给他们土地和工作。”

“‘深海之锚’？”史籽雪皱眉，“那是个神秘的组织，据说背后有威尼斯银行家撑腰，他们为什么帮我们？”

“因为他们也想制衡西班牙和奥斯曼。”张伊万想起刘嘉诚的话，“一个独立的‘新中州’，对他们来说是块好用的棋子。但我们不会做任何人的棋子。”

海风掀起史籽雪的裙摆，像一面小小的蓝旗。她望着远处的海平面，轻声道：“我父亲说，大海从不偏袒任何人，只奖赏那些敢扬帆的人。我们的船，会比西班牙的大帆船更快，我们的人，会比欧洲的贵族更团结。”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潮汐堡的号角声响了。张伊万转身望去，只见十班的同学正扛着行李登上卡拉维尔帆船，凯瑟琳的私掠船队也升起了黑帆，准备与他们同行。刘嘉诚站在船舷上，手里挥舞着那张绘制着“新中州”蓝图的海图，晨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

“下一站，里斯本！”刘嘉诚的声音顺着海风传来，“接上周明哲，带上四班的人，然后——直航加勒比！”

帆船缓缓驶离圣马洛港，张伊万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悬崖上的城堡，史籽雪和凯瑟琳正站在城墙上挥手。海浪拍打着船板，像是在为他们伴奏，而船舱里，王星和五班的同学已经开始调试新造的六分仪，金属的反光在晨光里闪烁，像一颗正在升起的新星。

属于“新中州”的航程，才刚刚开始。而加勒比海的风浪，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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