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州

里斯本的齿轮与突尼斯的热风

卡拉维尔帆船驶入里斯本港时，张伊万正趴在船舷上数码头的船坞——整整十七座，每座都停着正在检修的三桅帆船，桅杆像密林中的树干般交错。葡萄牙的造船匠们赤裸着上身，挥着锤子敲打龙骨，火星溅在碧蓝的海面上，像散落的星子。

“九班就在三号船坞。”刘嘉诚拿着周明哲传来的密信，信纸边缘还沾着咖啡渍，“他们帮葡萄牙人改良了船用绞盘，现在整个里斯本的造船行会都把他们当宝贝。”

刚踏上码头，就听到一阵熟悉的争吵声。循声望去，三个穿着葡萄牙工匠服饰的少年正围着一个铜制齿轮争论，其中一个高个子转身时，张伊万认出了他——九班班长秦越，初中时是机器人社团的社长，手里总拿着一把游标卡尺（虽然现在换成了自制的铜尺）。

“这齿轮的齿形角度不对！”秦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按照阿基米德螺线计算，倾斜度应该再增加三度，才能减少磨损。”旁边的葡萄牙工匠满脸不服，却被秦越手里的图纸怼得哑口无言——那图纸上画着齿轮啮合的动态示意图，用不同颜色标注着应力分布，在16世纪堪称神迹。

“秦越！”张伊万喊了一声。

秦越猛地回头，看到熟悉的校服（虽然已改成便于劳作的短褂），手里的铜尺“哐当”掉在地上：“一班？你们真的来了！周明哲说你们会带五班的人来，他们的熔炉技术能帮我们造淬火钢！”

三号船坞的仓库里，九班的同学们正围着一台奇怪的机器忙碌。那是用木材和铜片组装的装置，摇动摇柄时，十几根金属杆会按照规律伸缩，带动旁边的锯片快速往复——“这是我们造的半自动锯木机，”秦越得意地拍拍机器，“原来需要十个工匠一天锯的木板，现在两个人半天就能搞定。葡萄牙国王已经下了订单，要给所有船坞装一台。”

正说着，仓库门被推开，两个班的人涌了进来。领头的是三班班长林夏，她穿着一身骑装，腰间别着一把小巧的火枪，身后跟着八班班长赵丰——赵丰手里抱着一个木箱，打开来，里面是颗粒饱满的土豆和玉米种子。

“里斯本的海关差点扣了我们的种子，”林夏擦了擦额头的汗，“还好周明哲提前打了招呼，葡萄牙摄政王的人亲自把我们接来了。”她指了指赵丰的木箱，“八班在美洲待了三个月，带回了这些‘新作物’——产量是小麦的三倍，能在贫瘠的土地上生长。建‘新中州’，粮食是根本。”

赵丰补充道：“我们还摸清了加勒比海的季风规律，知道什么时候起航最安全，能避开飓风带。”

仓库里瞬间热闹起来。九班的人围着玉米种子讨论如何改良种植工具，三班的人拿着里斯本的地图标注适合建立据点的海湾，刘嘉诚则和秦越蹲在地上，用炭笔在木板上画着“新中州”的港口规划图——秦越提出用蒸汽动力（虽然现在只能用人力模拟）驱动闸门，控制船坞水位，让大型船只随时能检修。

“四班的人什么时候到？”林夏问。

“周明哲在热那亚处理完‘深海之锚’的事，应该明天就到，”刘嘉诚抬头看了看天色，“他带了威尼斯银行家的投资——两百桶火药，五十门青铜炮，还有三十名会冶炼的工匠。我们在里斯本汇合后，兵分两路：五班、十班、九班的舰队先去突尼斯外海待命；我和周明哲带一、三、八班去突尼斯城，邀请七班。”

“七班会同意吗？”赵丰有些担心，“听说他们在突尼斯建立了‘神机营’，手下有两千多士兵，用连发弩打退了奥斯曼三次进攻，已经是当地的土皇帝了。”

“正因为他们成了土皇帝，才更需要盟友。”刘嘉诚拿出一份密报，是周明哲从“深海之锚”那里换来的，“奥斯曼虽然退了，但苏莱曼不会放弃北非，波斯人也在觊觎突尼斯的贸易路线。七班的连发弩再厉害，没有海军支援，迟早会被围死。而我们需要他们的军事力量——神机营的战术，能帮‘新中州’建立第一道防线。”

三天后，突尼斯城的热风卷着沙砾，扑在刘嘉诚和周明哲的脸上。这座北非古城一半是白色的阿拉伯建筑，一半是新建的欧式堡垒——七班的“神机营”就驻扎在堡垒里，黑色的营旗上绣着交叉的弩箭与齿轮。

守城门的士兵穿着奇特的铠甲——不是欧洲的板甲，也不是阿拉伯的链甲，而是用薄钢片拼接的轻型甲胄，关节处能灵活转动。看到刘嘉诚出示的“贤哲会”徽章，士兵眼神一凛，立刻通报了营主。

七班班长陆沉出现在堡垒门口时，张伊万差点没认出来。他穿着一身融合了东方扎甲与欧洲板甲的铠甲，腰间挂着一把改良的唐刀，脸上多了一道从眉骨到下颌的疤痕，眼神沉得像地中海的深水区。“你们来晚了三个月，”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风沙的质感，“上个月奥斯曼人又派了五千骑兵来，被我们用连环弩阵射退，现在整个北非都知道‘神机营’的厉害。”

堡垒的校场上，两千多名士兵正在训练。他们分成三列，前列举着盾牌，中列跪姿上弦，后列站立装箭，一声令下，数百支弩箭同时射出，在百米外的靶墙上钉成一片箭林——那是七班改良的“三段击”战术，比欧洲的火枪方阵快三倍。

“你们的弩箭用的是桑木弓臂，铁簇淬火不够，”秦越跟在后面，忍不住点评，“五班能造弹簧钢，弓臂寿命能延长五倍；九班可以做流水线，一天造三百支箭簇，比你们现在快十倍。”

陆沉的眼神动了动，却没接话，带着他们走进指挥室。墙上挂着北非地图，突尼斯城被红笔圈出，周围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箭头——奥斯曼的骑兵路线，波斯的商队踪迹，甚至还有葡萄牙的走私船停泊点。“说吧，找我做什么。”

“一起去加勒比，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国家。”周明哲开门见山，摊开“新中州”的蓝图，“你守在突尼斯，是在别人的棋盘上打仗；跟我们走，我们自己画棋盘。”

“自己画棋盘？”陆沉冷笑一声，拍了拍桌上的战报，“神机营现在有五十座弩炮，三百匹战马，控制着突尼斯的橄榄油和香料贸易，每年能赚二十万金币。去加勒比喝海风？”

“二十万金币买不来真正的安全。”刘嘉诚指着地图上的红海，“波斯沙法维王朝的使者上周到了突尼斯，想和你结盟对抗奥斯曼，但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你的弩箭图纸。等他们学会了造连发弩，第一个灭的就是你这个‘异教徒’。”他又指向大西洋，“而加勒比有什么？无尽的土地，没人要的岛屿，能种玉米、土豆、甘蔗，还有比突尼斯多十倍的香料——只要我们有船，有炮，有你们的弩箭，那里就是天堂。”

陆沉沉默了。指挥室里的沙漏漏沙声格外清晰，张伊万看到他盯着蓝图上的“新中州”防御图——秦越设计的棱堡，结合了神机营的弩箭阵地和欧洲的火炮布局，外面还有三层水下暗桩，标注着“防登陆工事”。

“我要三百门青铜炮，”陆沉突然开口，眼神锐利如刀，“五十艘能搭载弩炮的快速战船，还有九班必须帮我们改良连发弩——要能射穿奥斯曼的板甲。”

“可以，”周明哲立刻答应，“里斯本的船坞能造战船，威尼斯的工匠会铸炮，秦越的齿轮技术能让弩箭射程再增加五十步。但你也要答应，神机营的士兵到了‘新中州’，要和所有人一样，遵守‘新中州’的律法——没有贵族，没有奴隶，只有公民。”

陆沉盯着周明哲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笑了，那道疤痕在笑容里显得不再狰狞：“成交。不过我要带五千人走——不仅是士兵，还有他们的家人，还有突尼斯城里愿意跟我们走的犹太人、基督徒、阿拉伯工匠。‘新中州’不是某个人的，是所有人的。”

刘嘉诚心里一震——他原本以为陆沉只会带核心士兵，没想到他早就想好了“建国根基”。这些来自不同信仰、不同民族的人，恰恰是“新中州”最需要的血液。

三天后，突尼斯外海的海面上，成了舰船的森林。五班、十班、九班的舰队早已等候在那里——卡拉维尔帆船、斯诺家族的私掠船、葡萄牙式的克拉克帆船，加起来有二十七艘。当七班的船队驶出突尼斯港时，张伊万数了数，足足十五艘阿拉伯式的快速桨帆船，每艘船的甲板上都架着神机营的连发弩，士兵们穿着轻型铠甲，背着弩箭囊，虽然肤色、语言各异，眼神里却燃着同样的光。

周明哲站在旗舰的船尾，看着所有船只升起统一的旗帜——蓝底，中央是一颗金色的星辰，周围环绕着九道光环（代表已汇合的九个班）。“还差两个班，”他对刘嘉诚说，“二班在俄罗斯，太远；六班……‘深海之锚’说他们可能在印度，但具体在哪，还没消息。”

“总会找到的。”刘嘉诚望着远处的海平面，那里，加勒比海的方向正升起一轮新日，“先去‘翡翠岛’。秦越的船坞图纸，陆沉的防御工事，赵丰的作物种子，还有所有人的希望——都要在那里扎根。”

张伊万趴在船舷上，看着各船的同学们互相挥手。三班的林夏正在和十班的史籽雪核对物资清单，八班的赵丰教七班的士兵辨认玉米种子，九班的秦越蹲在甲板上，给五班的赵磊画蒸汽装置的草图……海风卷着不同语言的笑声，混在海浪声里，像一首杂乱却滚烫的歌。

旗舰的号角响了，二十七艘船同时转向，朝着大西洋深处驶去。张伊万最后看了一眼突尼斯的方向，那片承载着七班荣耀与挣扎的土地渐渐缩小，而前方，是无垠的蓝海，是尚未被命名的岛屿，是一个只存在于他们想象中的国家。

“新中州”的船，起航了。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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