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

德雷克对马尼拉的袭击，如同在西班牙帝国东方的心脏上狠狠剜了一刀。圣地亚哥堡垒的硝烟数日不散，帕西格河上漂浮着战舰的残骸，八连（Parian）也遭受了池鱼之殃，损失惨重。虽然西班牙守军最终依托坚固堡垒和陆续赶来的援军击退了德雷克（“金鹿号”等船劫掠了部分港口仓库后扬长而去），但“无敌舰队”的神话在远东破灭，总督的威信扫地，整个殖民地陷入了恐慌和虚弱。

樱花之里的瞭望哨日夜监视着南方。当确认西班牙主力舰队忙于追剿德雷克残部、无暇北顾，且唐·加西亚的使团早已撤回马尼拉后，紧绷的弦终于稍松。然而，吴教授和陈星并未被暂时的安全迷惑。

“西班牙人元气大伤，但根基未动。一旦喘过气来，我们依旧是首要目标。”吴教授在议事厅的沙盘（描绘了吕宋岛及周边海域）前分析，“德雷克只是路过，不会停留。我们必须利用这个窗口期，做两件事：**加固自身，寻求外援！**”

“外援？”张薇看向迭戈，“您之前提到过…东亚的海上势力？”

迭戈的手指划过沙盘，指向遥远的西北方：“大明帝国！西班牙人畏惧的庞然大物。他们的港口**濠镜澳（澳门）**，现在是葡萄牙人的租居地（1577年明朝允许葡萄牙人居留澳门），但那里汇聚着各方势力：葡萄牙商人、明朝官员、南洋海商，还有…那些在官府追剿下，游走于灰色地带的**‘海主’（海盗首领）**！”

“海盗？”赵雷皱眉，“那不是引狼入室？”

“是‘海商’还是‘海盗’，只看立场和时机。”迭戈意味深长地说，“他们熟悉这片海域，痛恨西班牙人（劫掠他们的商船），也渴望获得更强的武器和立足点。最重要的是，他们…讲利益！”

**第二章：借“狮”渡海——目标澳门！**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核心层形成：**派遣一支精干小队，搭乘最快的船只，前往澳门！** 目标：

1. **情报：** 获取关于西班牙远东力量分布、马尼拉恢复情况、以及东亚各方势力（尤其是大明、葡萄牙、日本）动态的第一手信息。

2. **接触：** 尝试接触那些与西班牙有深仇大恨、且有实力（船队）的“海主”，向他们描绘樱花之里的位置（易守难攻）、资源（铁矿、技术潜力）和共同的敌人（西班牙），寻求建立一种**松散的、基于利益的抗西联盟**。

3. **技术交换：** 若有可能，用樱花之里在冶金、火药（改良配方）或防御工事方面的部分技术（非核心），换取急需的物资（精良铁器、硝石、硫磺、帆布）或…船只！

人选至关重要：

* **迭戈·贝拉斯克斯：** 总领队。精通航海、多国语言（葡语、西语、基础拉丁语）、熟悉殖民体系规则，外交手腕老练。

* **张薇：** 副领队。冷静果断，组织能力强，拥有与各方周旋的阅历（塞维利亚、佛兰德、太平洋）。

* **李想：** 首席翻译与情报官。语言天赋最佳，负责与华人海商、可能的大明官吏沟通（需恶补官话和粤语）。

* **林浩：** 技术代表。负责评估接触对象的实力、船只状况，并展示部分技术样品（精炼铁块、改良黑火药样品）以增加吸引力。

* **赵雷：** 护卫队长。勇猛可靠，负责小队安全，并观察“海主”及其部下的战斗素养。

* **外加四名最精悍、熟悉操船的伊戈罗特战士。**

船只成了最大难题。樱花之里只有小型渔船，无法远航。就在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礼物”送上了门。

一艘悬挂着破损英格兰圣乔治旗（白底红十字）、船体多处焦黑修补的轻型盖伦帆船，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樱花之里外海！这正是德雷克舰队在袭击马尼拉时受损、与大部队失散的“**飞燕号**”（Swallow）！船长威廉·霍金斯（William Hawkins）是德雷克的得力助手之一，急需淡水和食物进行彻底修理。

迭戈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亲自乘小船与霍金斯谈判：

* **条件：** 樱花之里提供安全的港湾、充足的淡水和食物、甚至部分木材用于修船。

* **回报：** “飞燕号”在修好后，必须秘密运送樱花之里的小队前往澳门，并在附近海域等待（约定时间地点）接应其返回。

* **附加筹码：** 迭戈暗示樱花之里掌握着吕宋北部未被西班牙人发现的、更安全的锚地和淡水补给点信息，这对未来任何想“拜访”西班牙远东财富的“朋友”都极具价值。

霍金斯是个现实的海盗。他评估了樱花之里的防御（那些角楼上的小炮让他印象深刻），权衡了补给和未来利益的诱惑，最终接受了交易。他需要樱花之里这个临时避风港，也乐意为未来在西班牙后院埋下一颗钉子。

**第三章：濠镜澳的烟云——龙蛇混杂之地**

在“飞燕号”的甲板上，张薇等人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了德雷克麾下海盗的剽悍与粗野。霍金斯对这群“神秘的东方盟友”保持警惕，但也展现出一定的尊重（尤其是对迭戈的航海知识）。航程惊险但顺利，避开了西班牙巡逻船。

当澳门（濠镜澳）独特的海岸线出现在视野中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葡萄牙人修建的**妈阁庙**（A-Ma Temple）旁，矗立着带有十字架的**圣保禄教堂**（Ruins of St. Paul's，此时尚未完全建成）的雏形。中式帆船（朱印船、广船）、葡萄牙卡拉克大船、东南亚商船挤满了狭窄的港湾。岸上，青石板路两旁，中式店铺与带有拱廊的葡式建筑混杂，穿着丝绸的明朝商人、裹着头巾的阿拉伯水手、披着黑袍的耶稣会士、以及形形色色的水手、苦力、妓女穿梭其间，空气中弥漫着海腥味、香料味和隐约的鸦片烟味。

这里是东西方碰撞的最前沿，也是情报与阴谋的温床。

小队在“飞燕号”上目送霍金斯驾着小艇上岸交涉（支付港口费和打点关系）后，分批悄然登陆。迭戈和张薇立刻行动起来：

1. **情报网：** 李想带着少量银钱（用携带的精铁块在黑市兑换），混入八连（澳门也有华人聚居区，亦称八连）的茶馆、鱼市，从华人商贩、水手口中打探消息。重点：西班牙马尼拉现状？最近有哪些大海主在澳门活动？葡萄牙人对西班牙的态度（此时西葡共主联邦已成立，但矛盾深重）？

2. **目标筛选：** 迭戈则利用其摩里斯科面孔和流利葡语，在葡人酒馆和教堂区活动，从葡萄牙商人、不得志的下级军官甚至耶稣会士口中，交叉验证信息，并筛选出实力较强、近期与西班牙冲突激烈、且在澳门有联络点的“海主”名单。

3. **技术展示：** 林浩和赵雷在码头区观察停泊的各式船只，评估其状况和火力，并“不经意”地让精铁块和一小包改良黑火药样品在某些“识货”的船匠或武器商眼前“露个脸”，制造话题和吸引力。

**第四章：宴请“海主”——樱花与刀锋的邀约**

综合各方情报，一个名字浮出水面：**李旦**（Li Dan）。并非历史上明末大海商李旦（时间稍晚），但借其名号。此“李旦”是活跃在闽粤沿海、台湾海域及吕宋西部的著名海主，拥有大小船只二十余艘，部众上千。他与西班牙人结怨极深——他的胞弟和数艘货船在马尼拉湾被西班牙巡逻队以“走私”为名击沉，人员尽没。他近期正在澳门处理一笔“货物”（很可能是销赃），且行踪半公开，显然并不太畏惧葡萄牙当局。

迭戈认为这是最佳目标：有实力、有动机、有渠道（在澳门活动）。

如何接触？直接登门风险太大。迭戈策划了一场“巧遇”：他通过一位在澳门颇有人脉的葡萄牙珠宝商（对精铁样品很感兴趣）牵线，在澳门最负盛名（也最鱼龙混杂）的“**望海楼**”设下私宴，邀请李旦“品鉴南洋奇珍”（实则是展示精铁和火药样品）。

宴会当晚，气氛微妙。李旦如约而至，只带了两名精悍的贴身护卫。他约莫四十岁，面容黝黑粗糙，眼神如鹰隼，穿着绸缎却难掩一身草莽气。迭戈作为主人，张薇作陪（以商人眷属身份），林浩作为“匠师”展示样品。

寒暄过后，林浩将一块打磨得寒光闪闪的精铁锭和一小包改良黑火药放在李旦面前。

“李船主，请看。此铁韧而不脆，锋锐持久，远胜寻常闽铁、倭铁。此药爆力迅猛，发火稳定，烟尘较少。”林浩用略带闽南口音的官话介绍。

李旦拿起铁锭，屈指一弹，声音清越绵长。他又捻起一点黑火药细看，放在鼻端嗅了嗅，眼神锐利起来：“好东西！哪来的？”

迭戈优雅地品着葡萄酒：“来自东方海外，一处避风之港。那里不仅有上好的铁石矿脉，更有精于此道的匠人。可惜…此港常受红毛番（西班牙人）觊觎，不得安宁。”他刻意点出西班牙。

李旦冷哼一声：“红毛番？一群披着羊皮的豺狼！在吕宋，他们连我亲弟弟的船都敢轰沉！” 他眼中恨意一闪而过。

张薇适时接话，语气带着忧虑：“是啊，红毛番势大，四处劫掠，强占良港（指马尼拉），欺凌我华商侨民（指Parian）。我们那处小港，虽有地利（易守难攻），有良材巧匠，但独木难支。听闻李船主雄踞海上，义薄云天，尤恨红毛番。不知…是否有意结交一二？互通有无，也好让那些红毛番知道，这海上，并非他们能一手遮天！”

李旦沉默地摩挲着精铁锭，目光在迭戈、张薇、林浩脸上扫过，又看了看桌上的火药。他久经风浪，自然明白这“结交”背后的深意。精良的武器材料，易守难攻的基地…这对他扩大势力、报复西班牙有着巨大的诱惑。

“你们那港…在何处？”李旦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吕宋之北，群山环抱，樱花深处。”张薇回答得模糊却又点出特征，“若船主有意，可派一二心腹，随我们回去看看。眼见为实。若合船主心意，今后精铁、火药，乃至…更精妙的守港之器，皆可按需供应。船主只需在红毛番来犯时，施以援手，或…在海上多给他们找些麻烦，让他们无暇北顾即可。” 她提出了一个松散联盟的雏形：物资技术换保护与牵制。

李旦没有立刻答应，他需要权衡。与这群来历不明（尤其是还有番人）的人合作，风险极大。但精铁和火药的诱惑，以及一个可能的后方基地和共同敌人的前景，又让他难以拒绝。

“此事…非同小可。”李旦放下铁锭，“容我思量几日。三天后，还是此地，再议。” 他起身告辞，带着样品离去。虽然没有承诺，但留下了巨大的可能性。

**第五章：归途暗影与新的风暴**

三天后，李旦如约而至。他没有带来大队人马，而是带来了他的副手——一个独眼、沉默但眼神精明的汉子。

“这位是陈老疤，我的兄弟。”李旦介绍，“让他带两个人，跟你们走一趟。看看你们的‘樱花港’。若真如你们所言…”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李旦的船，就是你们的朋友！红毛番？哼，老子早想跟他们好好算账了！”

初步目标达成！樱花之里小队强压心中激动。迭戈与李旦敲定了联络暗号和未来可能的物资交接地点（避开澳门，选在更偏僻的岛屿）。

与此同时，“飞燕号”在霍金斯的高效运作下也已基本修复。霍金斯对樱花之里与东方海盗的接触乐见其成——西班牙人的麻烦越多越好。他爽快地同意按约定送小队返航。

归程似乎一切顺利。然而，就在“飞燕号”驶离澳门海域不久，瞭望哨发出了警报：**一艘悬挂葡萄牙旗帜、但船型可疑的武装商船，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后方！**

“是葡萄牙人？还是西班牙人的眼线伪装的？”霍金斯脸色阴沉。

迭戈举起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船型像西班牙的‘帕塔奇’（Patache）快船…葡萄牙人很少用这种船跑远东航线。而且…它跟得太刻意了！”

一股寒意掠过众人心头。他们的澳门之行，终究还是引起了某些势力的注意！是葡萄牙当局对“飞燕号”的监视？还是西班牙间谍嗅到了樱花之里与海盗接触的风声？亦或是…李旦的敌人？

“飞燕号”开始加速，试图利用更优的船型摆脱追踪。但对方显然也是快船，咬得很死。一场海上的追逐在南海的波涛间展开。樱花之里小队刚刚在澳门点燃的微弱希望之火，归途上便遭遇了第一股阴冷的逆风。他们能否带着李旦的使者安全返回樱花之里？身后的尾巴，又将给樱花之里带来怎样的新危机？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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