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灿烈2

宁瑜数着洞顶缝隙透下的光线变化，三天过去了。

手腕上的骨制镣铐已经被磨出了血痕，她尝试过各种方法挣脱，但这兽人工艺远比看上去坚固。每当她用力挣扎，那些精细雕刻的古老符文就会微微发亮，仿佛在嘲笑她的人类智慧。

"该死..."

宁瑜揉着酸痛的手腕，目光落在洞穴角落那个新制的摇篮上。粗糙的木料表面还留着新鲜的树皮，里面铺着柔软的银色兽毛——毫无疑问来自银狼族自己的毛发。这个为尚未存在的幼崽准备的物件，比任何言语都更直白地宣告着她的处境。

洞外传来嘈杂的声音，宁瑜警觉地抬头。脚步声、低沉的交谈声、某种乐器发出的嗡鸣，越来越近。

"时候到了。"朴灿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洞口，银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露出线条锋利的面庞。他今天穿着仪式用的皮甲，上面缀满骨牙和发光的晶体，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如星辰。

宁瑜下意识后退，链条哗啦作响："朴灿烈，听着，我们可以找到别的解决办法。强迫受孕不会解决你们的生育问题，这需要基因层面的——"

"安静。"朴灿烈打断她，金色竖瞳在黑暗中收缩，"长老们已经决定。月圆之时，仪式必须进行。"他停顿了一下，声音略微软化，"不会...伤害你。"

宁瑜还没来得及回应，两名雌性兽人已经走进洞穴。她们比雄性矮小些，但肌肉线条依然分明，银灰色的尾巴高高翘起。令宁瑜惊讶的是，其中一位隆起的腹部明显显示着身孕。

"脱掉她的异族衣物。"朴灿烈命令道，转身走出洞穴。

"等等！你们要干什么——"宁瑜的抗议被粗暴打断。雌性兽人动作利落地剥下她的科研制服，用某种散发着草药味的液体擦拭她的全身。那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带来微微的刺痛感，随后是一种奇异的温热。

年长些的雌性兽人用粗糙的手指检查宁瑜的身体各处，尤其是骨盆区域，不时发出满意的咕噜声。

"骨盆够宽，适合生产。"她用生硬的通用语评价道，宁瑜这才注意到她缺了半只耳朵，脸上布满疤痕，"比上次从红鬃族换来的雌性强。"

"上次那个只活了一个月圆周期。"怀孕的雌性接话，声音里带着宁瑜读不懂的情绪，"生下的幼崽连哭都没哭出来就..."

宁瑜胃部一阵绞痛。她们谈论死亡的语气如此平常，仿佛只是天气变化。

缺耳雌性拿出一件银白色的皮裙给宁瑜换上，质地柔软得出奇，像是用某种幼兽的皮毛制成。接着，她们在她的手腕、脚踝和脖颈处画上复杂的红色符文，最后将一个骨制的头饰固定在她发间。

"月神保佑你受孕。"缺耳雌性喃喃道，手指在宁瑜腹部画了一个符号。

洞外的乐声突然变大，节奏低沉而原始。两名雌性一左一右架起宁瑜，半拖半扶地将她带出洞穴。

外面的景象让宁瑜呼吸一滞。

数十名银狼族兽人围成一个圆圈，手持火把，在月光下形成一片跳动的光海。他们全都穿着仪式服饰，皮毛和骨饰在火光中闪烁。中央是一个石台，上面铺着厚实的兽皮，周围摆满了发光的晶体和古怪的图腾。

最令人不安的是，所有兽人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射着光芒的竖瞳——都紧紧盯着她。

"带她上来。"长老站在石台旁，白发在月光下几乎透明。

宁瑜的双腿开始发抖。作为科学家，她一直以理性为傲，但此刻，原始的本能恐惧压倒了一切。她被带到石台上，链条被固定在四个角落，形成一个大字型。

"朴灿烈，守护者，上前来。"长老的声音回荡在寂静中。

银发兽人从人群中走出，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蓝色的光晕。他赤裸着上身，只有腰间系着一条银色皮毛，肌肉线条在火光中如雕塑般分明。宁瑜注意到他的尾巴僵硬地垂着，耳朵紧贴头皮——这是紧张的表现吗？

"月神在上，"长老高举双臂，"今夜我们祈求银狼族的未来。纯净的异族雌性与我们的守护者结合，愿新生命如月之永恒！"

兽人群发出低沉的嚎叫，声音震得宁瑜鼓膜发痛。

朴灿烈踏上石台，跪在宁瑜身旁。他的气息灼热，带着某种辛辣的草药味。宁瑜闭上眼，不愿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看着我。"朴灿烈低声道，声音里有一丝宁瑜没预料到的迟疑。

她睁开眼，对上那双金色的眸子。近距离看，那里面并非全然的野性，而是复杂的情绪漩涡——责任、犹豫，甚至是一丝歉意？

长老开始吟诵古老的咒语，乐声变得急促。朴灿烈的手抚上宁瑜的脸颊，爪尖轻轻划过她的下颌线。

"不会伤害你。"他重复道，声音几乎被乐声淹没，"但必须...看起来像完成了仪式。"

宁瑜还没理解他的意思，朴灿烈突然俯身，尖锐的犬齿刺入她颈侧的皮肤。

"啊！"宁瑜痛呼出声，感到温热的血液顺着脖子流下。

兽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朴灿烈的舌头舔过伤口，一种奇异的麻痹感立刻扩散开来。宁瑜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的感知是朴灿烈将她抱起，走向洞穴深处...

当宁瑜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躺在朴灿烈洞穴的兽皮上。颈侧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包扎，身上盖着柔软的皮毛。洞内只有微弱的晶体照明，从洞顶的缝隙可以看出，月亮已经西沉。

她试图起身，一阵眩晕又让她跌了回去。

"别动。"朴灿烈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草药还在起作用。"

宁瑜艰难地转头，看到银发兽人坐在洞穴入口处，背对着她，肩膀线条紧绷。

"你...对我做了什么？"宁瑜的声音嘶哑。

"标记。"朴灿烈没有转身，"足够让长老和其他人相信仪式完成了。但..."他的尾巴不安地拍打地面，"没有真正的结合发生。"

宁瑜的大脑缓慢处理着这个信息："你...没有..."

"我不强迫雌性。"朴灿烈突然站起，转身面对她，金色眼眸在黑暗中燃烧，"即使是为了族群。"

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宁瑜胸口膨胀。这个昨天还让她恐惧的兽人，此刻却给了她意想不到的尊重。

"谢谢。"她轻声说，这是她来到这个星球后第一次真诚的道谢。

朴灿烈的耳朵抖动了一下，似乎没预料到这个反应。他沉默地走到洞穴一角，拿出一个木碗，里面盛着某种糊状物。

"吃。恢复体力。"他将碗放在宁瑜身边，又退回安全距离。

宁瑜小心地尝了一口，味道苦涩但带着回甘。她注意到朴灿烈始终与她保持着距离，动作谨慎，仿佛她是易碎的晶体。

"现在怎么办？"吃完后，宁瑜问道，"他们不会发现...仪式没完成吗？"

朴灿烈摇头："我的标记足够让他们相信。但..."他的表情变得凝重，"一个月后如果没有受孕迹象，长老会要求重复仪式。"

宁瑜的胃部再次绞痛。一个月。她必须在一个月内找到解决办法，或者逃出去。

"你们真的相信这种...仪式能解决生育问题？"她小心地问。

朴灿烈的尾巴猛地竖起："这是古老传统。自从星际商人带来那些'科技药物'后，我们的雌性死得更多了。"

宁瑜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什么药物？"

"说是能增强生育力的药片。"朴灿烈露出尖锐的犬齿，"结果让三个雌性内脏融化而死。"

作为基因学家，宁瑜立刻意识到这听起来像是某种生化武器或失败的基因改造。她正想追问，洞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嚎叫声。

朴灿烈立刻警觉起来，耳朵转向声源方向："幼崽出事了。"

宁瑜跟着朴灿烈冲出洞穴，看到部落中央的空地上，一群兽人围成一圈，中间是那位怀孕的雌性——她跪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裹在兽皮中的小包裹，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太早了！"缺耳雌性焦急地说，"离月圆还有十天！"

朴灿烈挤进人群，宁瑜紧随其后。当她看到那个小包裹里的东西时，心脏几乎停跳——一个巴掌大的幼崽，皮肤泛着不健康的青灰色，微弱地抽搐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挣扎。

"月神带他走吧，结束痛苦。"长老沉重地说。

"不！"怀孕雌性抱紧幼崽，"再等等！他会好起来的！"

宁瑜的医学本能压过了谨慎。她上前一步："让我看看。"

所有兽人齐刷刷看向她，目光中充满怀疑。朴灿烈挡在她面前："你要做什么？"

"我受过医学训练。"宁瑜压低声音，"也许能帮忙。"

朴灿烈犹豫了一瞬，然后出乎意料地让开了："让她试试。"

宁瑜跪在雌性兽人面前，小心地检查幼崽。近距离看情况更糟——幼崽的肺部显然没有发育完全，心跳微弱而不规则。更奇怪的是，他的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小的黑色纹路，像是血管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墨水。

"他中毒了。"宁瑜脱口而出。

"胡说！"长老厉声喝道，"这是月神的意志！"

宁瑜无视他，抬头看向怀孕雌性："你最近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或者接触过什么？"

雌性兽人茫然地摇头，突然又停住："卢瑟恩...星际商人...他给了我一瓶'安胎药'..."

一个瘦高的兽人从人群中后退一步，宁瑜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皮毛颜色比其他兽人深，接近黑色，眼睛是浑浊的黄色。

"卢瑟恩？"宁瑜问。

"只是小小礼物。"名叫卢瑟恩的兽人摊手，露出一个不达眼底的笑容，"对雌性好的。"

宁瑜的医学直觉警铃大作。她转向朴灿烈："我需要干净的水，还有——"她扫视四周，"那种发蓝光的苔藓，快！"

令她惊讶的是，朴灿烈没有质疑，立刻命令其他兽人去取。宁瑜将幼崽平放在兽皮上，开始有节奏地按压他小小的胸膛。

"你在做什么？"怀孕雌性惊恐地问。

"帮助他呼吸。"宁瑜没有停手，"他的肺部发育不全，需要外力辅助。"

长老愤怒地咆哮："亵渎！月神赐予的生命只能由月神带走！"

朴灿烈挡在宁瑜和长老之间："让她试试，长老。最坏也不过是月神如愿。"

蓝色苔藓和清水取来后，宁瑜将它们捣碎混合，制成一种糊状物，小心地涂抹在幼崽的胸口和背部。

"这是什么巫术？"缺耳雌性质问。

"科学。"宁瑜简短地回答，"这种苔藓含有类似肾上腺素的成分，能刺激心脏和呼吸。"

兽人群发出不满的咕噜声，但朴灿烈的一个眼神让他们安静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宁瑜自己都开始绝望时，幼崽的皮肤突然由青灰转为淡粉，小小的胸膛开始自主起伏。接着，一声微弱的、但毫无疑问是健康的啼哭划破夜空。

怀孕雌性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抽泣，将幼崽紧紧搂在怀中。兽人群爆发出一阵惊讶的低语。

宁瑜瘫坐在地上，突然意识到自己浑身是汗。她抬头，正对上朴灿烈复杂的目光——惊讶、怀疑，还有一丝她无法解读的情绪。

"你救了银狼族的幼崽。"他低声说，声音里有一种新的尊重。

长老的表情阴沉如雷云："异族的手段...不自然..."

"但是有效。"朴灿烈坚定地说，尾巴高高翘起，这是宁瑜第一次看到他展现出如此明确的权威，"今晚之后，谁也不能质疑我的伴侣。"

宁瑜注意到他用"伴侣"这个词时，卢瑟恩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这个所谓的星际商人悄悄退出人群，消失在黑暗中，但宁瑜确信这不是最后一次见到他。

回到洞穴后，朴灿烈递给宁瑜一杯散发着清香的液体："喝吧，安神的。"

宁瑜接过，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她惊讶地发现兽人的皮肤并非想象中那样粗糙。

"为什么帮我？"她轻声问，"你本可以站在长老那边。"

朴灿烈沉默良久，金色眼眸映着晶体的微光："我见过太多死亡。"他的声音异常柔和，"幼崽的哭声...很好听。"

这一刻，宁瑜看到了这个兽人战士不为人知的一面。她突然意识到，朴灿烈或许是她在这个陌生星球上唯一的盟友。

"明天，"她小心地说，"我想看看你们的水源和食物来源。如果真有毒素影响生育，应该能从那里找到线索。"

朴灿烈点头，出乎意料地没有反对："我带你去看。但记住，"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在其他人面前，你必须扮演顺从的伴侣。这是为了保护你。"

宁瑜点头，轻触颈侧包扎好的伤口。这个标记既是束缚，也是保护。她躺回兽皮上，听着洞外渐弱的部落声响和身旁兽人均匀的呼吸声，第一次感到一丝微弱的希望。

或许，科学与传统并非必须对立。或许，她真的能找到帮助这个濒危种族的方法。

而在洞穴外的阴影处，一双浑浊的黄色眼睛正紧紧盯着洞口，记录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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