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第五章 和解

回想起那段往事，夏萱婷的心头仍隐隐泛起惊惶与后怕。那一分多钟倒挂在墙边的经历，失重感如汹涌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充狠狠刺扎着每一寸肌肤；在身体上肆意拉扯，这些感觉交织在一起，如影随形，成为她此生都难以磨灭的记忆。那时，她几乎整个人都悬在墙外，每一丝力气都凝聚在指尖，咬牙切齿地向着失魂落魄的周熠泽伸去，急切地呼喊着：“阿泽，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聊聊，你还有我呢，我……” 而周熠泽在被抓住的瞬间，看到夏萱婷毫不犹豫地跳下来，眼中满是惊愕与懊悔，可一切都已无力挽回。

在夏萱婷的记忆深处，那段时间她刚刚历经艺考高强度集训的磨砺，又在波折不断的校考中奋力拼搏，满心憧憬着能与自幼便倾心的周熠泽一同踏入大学校园。然而，命运却在不经意间悄然转弯。在她为考试忙碌奔波的日子里，周熠泽却在不知不觉中一步步陷入了黑暗的深渊，险些万劫不复。事后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她都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如果在闭关集训的前两个月，能多抽出些时间和周熠泽聊聊天；如果在集训的间隙，哪怕只是匆匆去学校门口见他一面，是不是就能及时发现他的异样，从而避免这场险些酿成悲剧的意外发生。

“当初我倒挂在那里的时候，心里有千言万语，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根本说不出话来。充血让我整个人难受得几近窒息，到最后，力气一点点被抽干，那些话也只能被永远地封存在心底。我知道你一直心存顾虑，你觉得是因为你，我才受伤昏迷。但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伤害比生命更重要，生命至上，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其实，我昏迷的时候能隐隐约约听见你说话，只是身体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没有力气回应你，拉住你。” 夏萱婷一口气将憋在心里长达三年的话语倾诉而出，积压已久的情绪随着每一个字的吐出而渐渐消散，顿时感觉如释重负。

“你…… 真能听见？” 周熠泽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尴尬与难以置信。虽然岁月已经模糊了他对当年具体话语的记忆，但他仍能依稀回想起，那时自己除了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就是喃喃自责连累了她，还信誓旦旦地说以后不会再打扰她的生活。如今想来，他满心懊悔，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巴掌。眼前这个为了救他险些丢了性命的女孩，他却连等她醒来，当面说句谢谢的勇气都没有，就那样仓皇而逃。

“虽然我无法清晰地复述出你当年说的每一句话，来确凿地证明我真的听见了，但我清楚地记得，你一直在我身边哭泣，跟我说了好多对不起，还有一些杂乱无章的话。我当时心里有多着急啊，多想拉住你，敲敲你的脑袋，让你别再自责。可等我从昏睡中艰难地挣扎着醒来，想要抓住你的手时，你却早已不在我身边。后来做检查的时候，我顺口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走的？他们告诉我，也就五六分钟。” 夏萱婷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满是遗憾与怅惘。就因为这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差，他们错过了整整三年的时光。

“你真的一点都没怪过我？” 周熠泽依旧不敢相信，在愧疚的泥沼中苦苦挣扎了三年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切或许只是自己的执着。

“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是我义无反顾地想要救你，怎么能把我的选择变成你的负担呢？你要是觉得抱歉，你当时已经说了那么多对不起，你妈妈也承担了我全部的医药费。我不过是睡了一觉，少上了一周多的课而已。眼睛当时医生说有出现问题的概率，但你看，我现在不也如愿考上了理想的学校吗？你同样如此，咱俩刚刚还一起获得了金牌，这难道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吗？其实，那时候最让我难过的，是你不辞而别的决绝。” 夏萱婷一提到这件事，情绪便有些难以自控，声音微微颤抖。

“你知道我有多想见你吗？我那天一醒来，就不顾一切地疯狂找你。给你发消息，石沉大海；打电话，无人接听。醒来后的第二天，我妈还打趣说，我睡着的时候你天天守在旁边，我一醒，你反倒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还傻傻地替你找借口，说你是因为我醒了，放心了，所以回学校上课去了。结果呢，你是真的彻底放下了，直接人间蒸发。我甚至问遍了身边所有的人，却连你的学校在哪里都打听不到，你这保密工作做得可真是滴水不漏。当初我无数次幻想，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你，然后紧紧地抱住你，看着你安然无恙的样子，说一句‘还活着真好，这一切都值了’，而不是只收到那简短的三个字和你的署名。” 夏萱婷越说越委屈，情绪如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她顺手拆开手机壳，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便签纸，上面写着当年周熠泽临走前塞在她手里的话：“对不起 from 周熠泽” 。

其实，当初夏萱婷看到这张便签，想到周熠泽说不想融入她的生活时，心里又气又觉得有些好笑。“from 后面加名或者地点” 是她平日里寄明信片时养成的习惯，并不完全符合规范，却带着一丝文艺的独特韵味。她当时本想赌气把这张纸扔掉，可后来又转念一想，还是把它留了下来，当作日后找周熠泽算账的 “证据” ，于是便将它仔细叠好，塞进了手机壳。三年时光匆匆流逝，手机换了一部，手机壳也换了无数个，可这张承载着复杂情感的便签纸，却一直被她小心翼翼地保留到了现在。

“我在昏迷的时候，无数次想在梦境中醒来，看到毫发无损的你，然后紧紧地抱住你，感受着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幸福。可现实却是那么残酷，等我真正醒来，只有一句对不起，和长达三年的音信全无。” 夏萱婷的声音里，满是失落与委屈，那是对过去三年时光的深深惋惜。

“对不起，是我太自以为是，总觉得是我连累了你。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从你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你就不会再受到任何牵连，不会再遭受伤害。” 周熠泽猛地一把将夏萱婷紧紧拥入怀中，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懊悔与心疼，仿佛要用这个拥抱，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亏欠。

“虽然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备考文化课，但是我明白，高考即便失利还能重来，生命却只有一次，无比珍贵。我从来没有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过。结果固然重要，但过程中的那些艰难与痛苦，我早已不再介怀，我已经彻底放下了。如今这样不是很好吗？咱俩又能并肩作战，一起搭档了。这次，你可千万不准再抛下我。” 夏萱婷轻轻拍了拍周熠泽的后背，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温暖而坚定的光芒，仿佛过去的那些伤痛化作过眼云烟。

“好。” 周熠泽用力地点了点头，将夏萱婷抱得更紧了，仿佛此刻怀中的她，就是他的全世界。在这一刻，他们终于彻底放下了过去的沉重包袱，找回了彼此，也找回了那段被岁月尘封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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