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是一种发灰的橘色,像被打翻的劣质颜料泼在了玻璃上。
任笙猛地睁开眼时,视网膜上还残留着梦里那片粘稠的黑暗,以及那个像毒蛇吐信般缠绕不散的声音——“任笙,你是逃不掉的”。
他的呼吸一下子滞在喉咙里,胸腔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心脏擂鼓似的撞着肋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额头上沁出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滑,没入枕头时带来一阵冰凉的湿意,这才让他混沌的意识清明了几分。
不是梦。
或者说,不止是梦。
这种感觉已经持续了半个月。自从那场被称为“赤雾”的灾难席卷全球,将百分之七十的城市拖进永夜般的昏暗里,他就开始反复做这个梦。
梦里永远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那个分不清男女、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像一道催命符,钉死了他所有试图安稳下来的念头。
任笙撑着胳膊坐起身,后背的薄衫已经被冷汗浸透,贴在皮肤上黏腻得难受。他环顾四周,这是一间临时搭建的避难所,由废弃的商场储物间改造而成。墙壁是斑驳的白色涂料,露出底下灰黑色的水泥,角落里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
里面装着他们省吃俭用攒下的压缩饼干和瓶装水。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那盏忽明忽暗的应急灯,橘黄色的光线下,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陈旧的滤镜,包括他自己。
“又做噩梦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任笙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转头时正好对上邵初砚的视线。
男人靠在门框上,身形挺拔得像株在绝境里仍不肯弯折的松树。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黑色冲锋衣,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深色的速干T恤,领口沾着点暗红色的污渍——任笙知道,那是昨天清理外围变异鼠时溅上的血。
邵初砚的头发很长,大概是没时间打理,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部分眉眼,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线条清晰的下颌,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
但他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
任笙移开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床单边缘起球的布料,声音还有点发哑:“嗯。”
邵初砚没再追问,只是走进来,将手里的搪瓷杯放在任笙面前的矮桌上。杯壁还带着温热的触感,里面是半杯浑浊的液体,浮着几片不知名的枯叶——这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安全的水源,经过三层过滤,勉强能入口,只是那股淡淡的土腥味总也去不掉。
“喝口热水。”邵初砚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刚烧开的,消毒过。”
任笙拿起杯子,温热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开,稍微驱散了些骨子里的寒意。他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土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却奇异地让人感到安心。这味道提醒着他,他还活着,还能感受到温度,还能喝到能称之为“水”的东西。
“外面情况怎么样?”任笙放下杯子时,声音稳了些。
“不太好。”邵初砚走到墙角,拿起靠在那里的消防斧,手指在布满划痕的斧刃上轻轻摩挲着,“刚才巡逻队回来,说东边的围栏被冲破了个缺口,大概是被‘腐狼’撞开的。”
任笙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腐狼,那是赤雾降临后出现的变异生物之一,外形像放大了三倍的狼,皮毛脱落得露出粉红色的皮肉,牙齿是青黑色的,咬合力能轻易咬碎钢筋。上次他们小队遇上一只,就折损了两个同伴。
“那……那缺口补上了吗?”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补上了,但损耗不小。”邵初砚抬眼看向他,目光沉沉的,“队长让我们准备一下,今晚可能要轮到我们去外围警戒。”
任笙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外围,那是离赤雾最近的地方,也是变异生物最密集的区域。他不是什么天选之子,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灾难爆发前连杀鸡都不敢看,若不是邵初砚一直带着他,他恐怕活不过最初的那一周。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可能不行,却在看到邵初砚的眼神时把话咽了回去。
邵初砚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放下消防斧,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任笙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尘土的味道。男人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在了他的头顶,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别怕。”邵初砚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种让人莫名安心的力量,“有我在。”
任笙的睫毛颤了颤,眼眶忽然有点发热。他别过头,看向那盏忽明忽暗的应急灯,灯光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极了那些在赤雾里游走的怪物。他想起梦里那个声音,想起那句“你是逃不掉的”,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顺着脊椎爬上来。
可当他感觉到头顶那只手的温度,听到身边男人沉稳的呼吸声时,那股恐惧又奇异地淡了些。
也许,真的逃不掉。
但至少现在,他不是一个人。
任笙深吸一口气,转过头,迎上邵初砚的视线,点了点头:“嗯,我准备好了。”
邵初砚看着他泛红的眼角,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他收回手,站起身,重新拿起消防斧:“那就走吧,先去领今晚的配给,顺便看看有没有能用的夜视镜。”
任笙跟着站起来,抓起放在床边的短刀——那是邵初砚教他用的武器,轻便,适合近距离防御。刀鞘是黑色的,握柄处被他磨得光滑,带着他自己的温度。
两人走出储物间,外面是长长的走廊,挤满了避难的人。空气中弥漫着汗味、食物腐败的味道,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人们脸上大多带着麻木或恐惧,偶尔有低声的交谈,也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压得极低。
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蜷缩在墙角,孩子大概只有三四岁,小脸脏兮兮的,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灯光。女人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声音里却藏着化不开的绝望。
任笙的脚步顿了顿,邵初砚注意到他的目光,顺着看过去,然后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往前带了带。
“别看了。”邵初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往前走。”
任笙低下头,跟着他的脚步穿过人群。脚下的地面黏糊糊的,不知道是水还是别的什么。他紧紧攥着手里的短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门外传来金属撞击的哐当声和隐约的嘶吼声。那是防御工事的方向,是他们与外面那个炼狱般的世界之间,仅存的屏障。
任笙的心跳又开始加速,梦里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像一阵冰冷的风,刮过他的耳膜。
“任笙,你是逃不掉的……”
他猛地停下脚步,邵初砚也跟着停下来,转头看他:“怎么了?”
任笙抬起头,看向铁门的方向,那里的嘶吼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有人在喊“快堵住!快!”。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比刚才坚定了些。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握紧了手里的刀,“走吧,邵初砚。”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不管逃不逃得掉,至少现在,他得跟着身边这个人,好好活下去。
铁门被拉开一条缝隙,冷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灌进来,吹得任笙一个激灵。邵初砚先走了出去,回头朝他伸出手。
任笙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面布满了细小的伤痕,却异常稳定。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邵初砚的手很暖,握住他的时候很用力,像是在给他传递力量。
“走了。”
“嗯。”
两人并肩走出铁门,外面的世界被赤雾笼罩,天色昏暗得如同黄昏,远处的建筑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像一群沉默的巨兽。空气中漂浮着红色的尘埃,吸入肺里带着轻微的刺痛感。
不远处,几只腐狼正撞在临时搭建的铁丝网围栏上,青黑色的利爪在铁丝网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小的坑洞。
邵初砚将消防斧扛在肩上,侧头看了任笙一眼:“握紧刀。”
任笙点头,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但这一次,他没有发抖。
夜幕,正在缓缓降临。而属于他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一次写文呜呜呜,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宝贝看,大家有意见可以提出来,接受指点的,我写文只是想追随我喜欢的作者QAQ,万一她看到我了呢哈哈哈哈哈哈,万一梦想成真了呢哈哈哈哈)
滑跪,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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