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银杏低语

晨雾像掺了水的牛奶，糊在老宅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林佳佳攥着手机站在门廊下，屏幕还亮着那条短信：【老宅银杏树下有你要的答案。——墨】。指尖的茧子被铁门冰凉的锈迹硌得生疼，昨晚从花店逃出来时划破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吱呀——"铁门轴缺油的惨叫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院子里的蒿草快有半人高，沾着露水的蛛网在晨光里闪着碎钻似的光。林佳佳抬脚踩碎枯黄的梧桐叶，腐殖质混着雨水的腥气钻进鼻腔，让她想起小时候蹲在花坛边观察蚂蚁搬家的味道。

通往后院的路却反常地干净。

半人高的杂草像是被无形的刀劈开，露出一条刚好容一人通过的小径。泥土翻松的痕迹还很新鲜，甚至能看见几个模糊的脚印——不是她的雨靴印，更像赤脚踩出来的，边缘还沾着几片嫩绿的银杏叶。

后颈的胎记突然发烫，像是有人把暖宝宝贴在了皮肤上。林佳佳猛地转头，只有摇曳的野草和断墙上乱窜的壁虎。她咬咬牙继续往前走，昨晚秦江穿透墨尘胸膛的画面在脑子里闪回，那半片透明的绿叶飘落在地的慢镜头，比任何恐怖片都让人毛骨悚然。

转过爬满爬山虎的墙角，那棵银杏树撞进眼里时，林佳佳的呼吸漏了半拍。

明明是深秋，这棵据说有上百年的老树却绿得像刚抽芽的初春。扇形叶片在晨雾里泛着湿漉漉的光泽，树干得两人才抱得过来，虬结的枝桠撑开巨大的伞盖，把半个后院都罩在浓荫里。最诡异的是树皮上那些螺旋状纹路，在雾气中隐隐发着绿光，像是有生命在里面流动。

"怎么可能..."林佳佳喃喃自语。她记得清清楚楚，三年前外婆去世时，这棵树明明已经枯死了，树干中间空了个大洞，连啄木鸟都不愿光顾。

后颈的灼热感越来越强，仿佛有团火球要从皮肤里钻出来。林佳佳下意识伸手去摸，指尖刚触到胎记，就听见"嗡"的一声低鸣，像是有人拨动了大提琴的低音弦。眼前的银杏树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所有叶片同时转向她，叶柄指着同一个方向——树干西侧那个她小时候常用来藏秘密的凹陷。

走近了才发现，那凹陷的形状竟和自己后颈的胎记一模一样。

螺旋状的纹路从凹陷处向外扩散，分毫不差地对应着皮肤上的脉络。凹陷最中央有个小米粒大小的凸起，正好是胎记中心那颗"嫩芽"的位置。林佳佳的心跳擂鼓似的撞着肋骨，她试探着伸出手，指尖悬在凹陷上方三厘米处就感受到一阵吸力。

"咔嗒。"

像是钥匙插进锁孔的轻响。林佳佳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落下去，严丝合缝地贴在了凹陷处。冰凉的树皮突然变得滚烫，绿光顺着指尖爬上来，沿着手臂的血管飞速蔓延。她想抽手却纹丝不动，树皮像是长出了无数细小的根须，正缠裹着她的掌心往里钻。

"放开！"她惊慌地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视线开始扭曲旋转，后院的景象像被投入水中的颜料般晕开。银杏树的树干在她眼前无限放大，那些螺旋纹路变成了巨大的漩涡，将她的意识整个吸了进去。

失重感传来的瞬间，林佳佳闻到了消毒水和百合混合的味道——那是医院特有的、死亡与新生交织的气息。

她站在熟悉的病房里，白墙因为潮湿而泛黄，窗帘拉了一半，阳光从缝隙里斜切进来，照在病床上那个瘦弱的身影上。女人侧卧着背对着她，化疗后稀疏的头发贴在蜡黄的脖颈上，露出的后颈皮肤光滑平坦——没有胎记。

"妈？"林佳佳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

病床上的人猛地回头，化疗导致的脱相面容让人心惊，但那双眼睛却清亮得吓人。母亲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拼命摇头，突然抬起的左手臂撞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

"啪嚓！"

玻璃杯碎裂的瞬间，林佳佳看清了母亲的胳膊——无数条嫩绿的藤蔓从手腕开始向上蔓延，穿过病号服的袖口，在苍白的皮肤上织成密集的网。藤蔓顶端的嫩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几片极小的叶子颤巍巍地舒展开来，叶脉里流淌着翡翠色的光。

"佳佳...快走..."母亲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挣扎着想把林佳佳推出病房，手臂上的藤蔓却突然收紧，勒出青紫色的痕迹，"别碰银杏树...它们会找到你..."

"谁会找到我？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佳佳想去抓母亲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指尖穿过了对方的身体。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旁观者，被困在这段她从未经历过的记忆里。

母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藤蔓随着她的颤抖疯狂生长，转眼间爬满了整个病床。林佳佳惊恐地看着那些藤蔓顶端的尖刺刺破母亲的皮肤，深绿色的汁液混着鲜血渗出来，在床单上晕开诡异的图案。床头柜上的全家福照片倒在血泊里，年幼的林佳佳笑得灿烂，后颈的胎记在闪光灯下格外清晰。

"记住星火大楼..."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们会假装关心你的病...那些白大褂都是刽子手..."

画面猛地扭曲，病房的白墙像融化的蜡一样流淌开来。林佳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次站稳时发现自己站在老宅的客厅里。五年前的灰尘在阳光里跳舞，空气中飘着外婆煲汤的香味。年轻些的父亲坐在沙发上，正对着电话那头的人激动地低吼。

"...不可能！我太太只是普通的脑瘤！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猛地挂断电话，烦躁地抓着头发。茶几上放着一张诊断书，医院抬头处印着"星火综合医院"几个烫金大字。

林佳佳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她记起来了，母亲最后半年的治疗都是在这家医院进行的。当时父亲还说这是全市最好的私立医院，设备先进环境也好，现在想来那些"特殊关照"和"免费治疗"全都透着诡异。

"佳佳，过来。"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佳佳僵硬地转身，看见母亲站在后院门口，身上穿着家常的碎花裙，看起来健康又温柔，完全没有病床上的憔悴。她笑着伸出手，掌心向上摊开，中央躺着一枚通体翠绿的种子，纹路和自己后颈的胎记一模一样。

"保护好传承..."母亲的影像开始变得透明，声音越来越小，"别相信守护者，也别相信降妖师..."

"妈！"林佳佳扑过去，却只抱住了一团冰冷的空气。

剧烈的拉扯感从指尖传来，意识像被人从深海里猛地拽出水面。林佳佳呛咳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贴在银杏树上，掌心已经深深陷入那个凹陷里。树皮上的绿光正在消退，留下一圈淡绿色的印记，形状和母亲手心里的种子分毫不差。

"找到你了。"

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林佳佳浑身汗毛倒竖。她猛地转身，看见秦江站在院门口，黑色风衣的下摆还在滴着水，手里的银色仪器屏幕亮得刺眼，红线在上面疯狂跳动。

"墨尘呢？"秦江一步步逼近，皮鞋踩碎地上的枯枝发出清脆的响声，"那个叛徒把你藏在哪里了？"

林佳佳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撞在冰凉的树干上。昨晚墨尘化作光粒钻进她身体的触感突然变得清晰，后颈胎记处传来熟悉的悸动。她这才发现秦江的左手覆盖着一层透明的薄膜，隐约能看见下面纵横交错的青色纹路，和母亲手臂上的藤蔓图案惊人地相似。

"你也是共生体？"林佳佳脱口而出。

秦江的眼神瞬间变得狠戾："我和你们这些怪物不一样。"他突然加速冲过来，手中仪器对准林佳佳的胸口，"星火大楼需要活样本，别逼我用强制手段！"

就在仪器要触碰到林佳佳的瞬间，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无数根须从银杏树下破土而出，像愤怒的蛇群般窜向空中，在她面前编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绿色屏障。秦江躲闪不及撞在屏障上，被弹出两米多远，重重摔在地上。

"怎么可能..."秦江狼狈地爬起来，看着屏障上闪烁的光纹，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恐惧，"千年古树成精了？"

林佳佳感到后颈的胎记正在发烫，某种奇妙的联系在她和银杏树之间建立起来。她能"听见"每一片叶子吸收阳光的声音，能"感觉"到根须在地下延伸的方向，甚至能"闻见"秦江身上那股甜腻的栀子花香——原来寻灵香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屏障突然剧烈震动，秦江掏出喷雾状的东西对着屏障一阵猛喷。白色的雾气接触到叶片的瞬间，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嫩绿的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林佳佳的心跟着一紧，疼痛感从后颈蔓延到整个后背。

"没用的。"秦江冷笑，"净化剂对古树也有效，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时，银杏树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树干剧烈摇晃，靠近根部的位置突然裂开一个不规则的树洞，柔和的金光从里面流淌出来，在潮湿的空气里凝成细小的光点。林佳佳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树洞传来，和胎记处的悸动遥相呼应。

"去拿它！"秦江突然大喊，带着诡异的兴奋，"那是灵核！把它给我！"

林佳佳犹豫地看向树洞，又看看步步逼近的秦江。后颈的灼热感越来越强，仿佛有个声音在脑子里催促她靠近。她咬咬牙，侧身躲过秦江抓来的手，一头钻进了树洞。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林佳佳摸索着抓住一个金属物体，刚把它拽出来，就被刺眼的阳光晃得眯起了眼睛。掌心躺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盒子，表面雕刻着螺旋状的纹路，四个角各有一个月牙形的凹槽，中央是一朵栩栩如生的银杏花图案。

入手的瞬间，盒子突然开始发烫，像是刚从火里捞出来。林佳佳痛得差点把它扔在地上，却发现盒身不知何时长出了细小的根须，正缠裹着她的手指往里钻。后颈的胎记剧烈跳动起来，与盒子的搏动逐渐同步，发出越来越亮的绿光。

"把它给我！"秦江冲破了摇摇欲坠的屏障，指甲泛着不正常的青色，"那是我寻找多年的东西！"

远处突然传来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林佳佳惊恐地看向院墙缺口，能看见红蓝交替的警灯正在靠近。秦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净化队来了..."他咬牙切齿，"看来有人不想让我带走完整样本。"他突然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把闪烁着银光的匕首，刀刃上刻着和仪器相同的绿萝标志，"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跟我走，或者被他们大卸八块研究！"

青铜盒的温度已经高得烫手，林佳佳感到五个手指正不受控制地贴合在盒盖的凹槽上——那些月牙形的凹槽竟然和她的指关节完美吻合。后颈的胎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顺着脊椎一路向上蔓延，在视野边缘染上翠绿的色彩。

银杏树上的叶片开始疯狂颤动，发出蜂鸣般的共鸣声。秦江举着匕首冲过来的身影在她眼中变得缓慢，警笛声也仿佛隔了一层水膜。林佳佳能清晰地感觉到，青铜盒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和她身体里属于墨尘的那部分精元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嗡——"

当她的五指完全贴合凹槽的瞬间，青铜盒猛地爆发出刺眼的绿光。光芒穿透她的掌心，沿着血管逆流而上，在后颈形成巨大的银杏叶投影。秦江的惨叫声、警笛声、树叶的颤动声交织在一起，林佳佳的视线被无尽的绿光吞噬。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听见了两个重叠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找到传承者了..."\

"守护好它..."

绿萝共生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