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焰焚身

暴雨砸在玻璃穹顶的声音像无数个小石子在敲，吵得林佳佳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猛地睁开眼，后脑勺钝痛得厉害，像是被人用啤酒瓶狠狠敲过。四周黑黢黢的，只有身旁半米处那只青铜盒泛着微光，把积水地面照出一圈圈晃动的绿晕。

"嘶——"她想坐起来，胳膊却软得像煮过的面条。后颈那块胎记烫得吓人，像是贴了块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铁板。林佳佳费力地转头，看见水面倒映出自己惨白的脸，脖子上隐约有绿色的纹路在皮肤下游动，跟昨晚母亲记忆里那藤蔓一模一样。

这不是她的花店，也不是老宅后院。头顶是破碎的玻璃穹顶，锈迹斑斑的花架歪歪扭扭地支着，上面还挂着几个破试管，残留的绿色液体顺着玻璃管滴滴答答掉进积水里，漾开恶心的波纹。空气里一股子福尔马林混着烂泥的味儿，闻得她胃里翻江倒海。

青铜盒突然"咔嗒"响了一声。林佳佳哆嗦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盒面就缩了回来——不是烫，是凉得刺骨，像摸到了 winter 的冰块。盒盖上的银杏花图案正一明一灭地闪着，四个月牙形凹槽里渗出丝丝缕缕的绿光，在水面上织出张怪模怪样的网。

她这才发现自己指甲缝里全是树皮渣子，还有点淡绿色的黏糊糊的东西，不知道是树汁还是血。后脑勺的痛感越来越强，林佳佳抬手去摸，摸到一手黏湿的液体。她把手指拿到眼前，借着青铜盒的光一看，胃里又是一阵翻腾——是血，还有几根细得像头发丝的绿线缠在指尖。

"嗡——"青铜盒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盒盖"咔嚓咔嚓"地转着圈往上升。林佳佳吓得连滚带爬往后退，积水里的倒影跟着扭曲变形。绿色的光雾从盒缝里冒出来，在半空中慢慢聚成个人形，透明得像块澡堂里的玻璃，只有那双眼睛红得吓人，死死盯着她。

是墨尘。可他看起来不对劲，一点没有昨晚挡在她身前时的温和，浑身都透着股想把人撕碎的疯狂。

"你......"林佳佳刚开口，就听见脚下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低头一看，她踩碎了根试管，绿色的液体在积水里迅速扩散开来，像墨汁滴进了清水。那些液体流过的地方，地面开始"滋滋"冒泡，裂缝里突然钻出无数根翠绿色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

后颈的胎记猛地炸开一阵剧痛！林佳佳疼得差点背过气去，伸手一摸，指尖摸到了什么滑溜溜的东西正在往外钻。她惊恐地看向水面倒影——无数条细如发丝的绿藤正从她后颈的胎记里钻出来，像一窝刚睡醒的小蛇，顺着脖颈往脸上爬。

"啊！"她尖叫着想把藤蔓扯掉，可那些玩意儿像长在了肉里，一拉就疼得钻心。更可怕的是，藤蔓尖端好像有倒刺，正往她皮肤里钻，一股热流顺着藤蔓被吸出去，她的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冰凉。

"排斥......无法控制......"一个痛苦的声音突然直接在她脑子里响起来，炸得她头痛欲裂。林佳佳惊恐地看向墨尘的灵体，他正抱着脑袋嘶吼，身体在透明和实体之间反复闪烁，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

那些藤蔓长得更快了，顺着她的脸颊缠上耳朵，钻进衣领。林佳佳能感觉到它们在吸她的血，吸她的力气，连脑子里的意识都开始模糊。积水里的倒影越来越扭曲——她看见自己的身体和一团巨大的藤蔓影子重叠在一起，无数根须从她七窍里钻出来，在水面上织成一张绿色的网。

"妈......"她恍惚间看见母亲躺在病床上，同样的藤蔓从她身体里钻出来，白床单被染成诡异的绿色。母亲的手拼命想抓住什么，可最后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里喃喃地说着："星火大楼......他们在研究......共生体......"

"分离实验......第37次失败......"另一个痛苦的声音闯进脑海，不是母亲的，是墨尘的记忆。林佳佳突然"看到"刺眼的白光，穿着白大褂的人围着一个透明容器，里面泡着团绿色的东西。星火大楼的标志挂在墙上，红底白字，像块染血的绷带。有人拿针管往容器里注射蓝色液体，容器里的东西剧烈扭动起来，发出无声的嘶吼......

头痛得像要炸开，林佳佳感觉自己的意识正被两股记忆撕扯成碎片。藤蔓已经爬满了她的胸口，皮肤下的血管看得清清楚楚，绿色的汁液在血管里流动，把皮肤都染成了青绿色。

"救......救命......"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藤蔓尖端突然变硬，像根根锋利的针，对准了她的心脏。水面倒影里，她的脸已经毫无血色，眼睛里却透出诡异的绿光。

就在这时，青铜盒突然"嗡"的一声飞了起来，悬在她头顶。盒身上的螺旋纹路全部亮起，投射出密密麻麻的绿色文字，在空中旋转着拼成一行行字：

"绿萝共生契约：人类宿主提供生命能量，绿萝精元提供治愈能力。每代共生者活不过二十五岁，生命能量耗尽而亡......"

二十......五岁？林佳佳的脑子"嗡"的一声。她今年二十一岁，也就是说，她只剩下四年可活？

心脏猛地一缩，尖锐的藤蔓尖端已经刺破皮肤，带来撕裂般的疼痛。生命力随着鲜血一同流失，她的视线开始发黑，墨尘痛苦的嘶吼越来越远，母亲临终前的绝望眼神却越来越清晰。

不要......我不要死！

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林佳佳胡乱摸索着，手指碰到一根断裂的试管，锋利的玻璃茬划破了她的手掌。鲜血涌出来，滴在积水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她的血落在水面上，竟然像油一样浮在上面，还发着淡淡的红光。更诡异的是，那些血色碰到青铜盒投射出的绿色文字时，文字竟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外婆......外婆好像教过她一个符咒......

林佳佳的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的记忆片段，小时候在外婆的旧阁楼里，老太太拿着本发黄的线装书，教她画一个"生生不息"符，说是能让枯萎的花草重新活过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用流血的手指颤抖着在青铜盒表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就在符画完的瞬间，青铜盒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绿光，把整个地下花房照得如同白昼。她的血被盒子完全吸了进去，那些游动的绿色文字突然停止扭动，重新排列组合起来。

后颈的剧痛瞬间消失了。林佳佳惊讶地低头，看见那些钻进皮肤的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出去，像潮水般缩回后颈的胎记里，只留下淡淡的绿色纹路。

"呼......"墨尘的灵体发出一声长长的喘息，悬在空中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双眼的猩红渐渐褪去，恢复了清澈。他看起来虚弱了很多，透明的身体几乎要看不见，但原本狰狞的表情柔和下来。

"暂时......稳定了......"他的声音直接在林佳佳脑海里响起，带着浓浓的疲惫，"你的血......修改了契约条款，建立了双向平衡......"

林佳佳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些信息，青铜盒突然"啪"的一声从中间裂开，露出里面一个隐秘的夹层。半张泛黄的图纸从夹层里掉出来，飘落在她面前的积水里。

她颤抖着捡起图纸展开，发现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和符号，标题处写着几个模糊的字："星火大楼-地下结构"。图纸中央用红笔圈着一个房间，旁边标注着数字——307。

307......这个数字好熟悉......

林佳佳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想起来了，母亲最后那家医院的主治医生办公室，门牌号就是307！当时她还觉得奇怪，普通医生怎么会在顶楼有那么大一间办公室......

"暴雨......快停了......"墨尘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的灵体开始分解成细小的光粒，"我需要......休息......共生链接......已稳定......"

光粒像萤火虫一样环绕着林佳佳飞了几圈，然后纷纷钻进青铜盒里。盒盖缓缓合上，绿光渐渐暗淡下去，最后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旧盒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外面的雨声确实小了很多，天边甚至透出了一点微光。林佳佳握紧手里的建筑图纸，后颈的胎记残留着温暖的感觉，不再灼痛，反而像是某种印记，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伤口已经不见了，只有淡淡的疤痕。皮肤下，隐约能看见绿色的纹路在缓慢流动，像一条小小的河。

星火大楼......307房间......母亲的死......共生契约......

无数碎片在脑海里拼凑起来，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轮廓。林佳佳深吸一口气，把图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衣兜。积水倒映出她的脸，眼睛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光芒。

不管前面有什么在等着她，她都必须去一趟星火大楼。她要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要知道这些绿萝到底是什么东西，更要找出打破这个狗屁契约的方法。

她拿起地上的青铜盒，站起身。地下花房的积水上，她的倒影清晰而稳定，只有那双眼睛深处，偶尔闪过一丝翠绿的光。

ps：感谢卢鸿熙宝宝送的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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