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色瞳眸中的世界

雨还在下，但林佳佳感觉不到冷了。

她的左眼是金色的，像正午的太阳那样发亮；右眼是银色的，跟半夜的月亮一个颜色。两束光从瞳孔里透出来，让周围的雨珠都停在了半空，一颗颗圆滚滚的，像店里卖的玻璃弹珠。

巷子好像突然静了下来。雨声还在，但离得很远，像隔了层棉花。她能听见降妖师那边桃木剑"嗡嗡"的震响，能闻到他们身上黄布衣服散发出的艾草味，甚至能数清墨尘脸上往下滴的雨水有多少颗。

所有东西都变得很慢。

三个穿黄衣服的人被黑藤蔓缠着，表情痛苦得像是被按在了慢放键上。他们张开嘴喊着什么，声音要过好一会儿才能传到佳佳耳朵里，又轻又闷，跟蚊子叫似的。

佳佳低下头，看见缠在墨尘身上的黑色藤蔓。那些藤蔓尖上有好多看不见的小吸管，正在一伸一缩地吸着墨尘的血。血被吸出来就变成黑色的雾，顺着藤蔓往上爬，爬到一半又被她右眼吸走了，凉飕飕的疼。

可同时，又有暖暖的东西从墨尘那边流过来。是绿色的光，从那些破了的伤口里渗出来，顺着藤蔓往她身体里钻。那感觉挺舒服的，像是冬天晒着太阳。

"佳佳！"

谁在喊她？声音好远好远。

佳佳歪过头，看见垃圾桶后面露出半张脸。是刘雨，她朋友的脸白得像张纸，手紧紧抓着垃圾桶边，指节都发白了。

就在这时候，那个拿桃木剑的年轻降妖师突然动了。他不知怎么挣开了一只手，咬破舌尖，"噗"地一口血喷在剑上。那把红通通的剑一下子变得有半人多高，发出的光比佳佳眼睛还亮，刺得她眯起了眼。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邪灭灵，敕！"

他的声音终于不再慢了，像炸雷一样在巷子里响起来。

佳佳看见那把大剑带着火朝自己飞来，剑尖上的红光烫得她皮肤发疼。她想躲，可身体不听使唤，双脚像长在了地上。

就在大剑要碰到她脸的时候，一个绿色的影子扑了过来。

是墨尘。

他不知道怎么挣开了右手，硬生生挡在了佳佳面前。桃木剑从他胸口穿过去，发出"噗嗤"一声闷响。佳佳看见他背上的衣服破开一个大洞，鲜血像烟花一样炸开，溅了她一脸。

热乎乎的，带着点铁锈味。

"墨尘！"

佳佳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喊出来的声音嘶哑得不像她自己的。她想去摸他，手却重得抬不起来。

周围的景象突然开始旋转。巷子、雨水、降妖师的脸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像打翻了的颜料盘。佳佳感觉自己在往下掉，掉进一个黑漆漆的洞里。

"别怕。"

有个声音在她脑子里响起来，是墨尘的声音。

佳佳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空荡荡的地方。四周都是黑的，脚下软绵绵的，像踩在云上。远处漂浮着很多亮晶晶的东西，有她小时候骑过的自行车，有妈妈织了一半的毛衣，还有医院里那个冷冰冰的诊断报告。

"墨尘？"佳佳喊道，"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

一团绿色的光出现在她面前，慢慢聚成墨尘的样子。可他胸口有个大洞，能看见对面的黑暗。佳佳伸手想碰，手指却直接穿了过去。

"我死了吗？"佳佳问。

"没有。"墨尘摇摇头，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风吹过树叶，"这里是你的意识。"

佳佳低头看自己的手，突然发现手里有团光。一半是黑的，一半是绿的，在她手心转来转去，像个小太极图。

"这是什么？"

"是你。"墨尘飘到她身边，"黑色的是你的病...绿色的是我。"

佳佳看见黑团里有很多小虫子一样的东西在动，它们在啃咬那个绿色的光球。可奇怪的是，绿色光球被咬掉一块，又会马上长出来，甚至比以前更大一点。

"癌细胞在吞噬精元，精元又在修复细胞。"墨尘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不是争斗，佳佳...这是共生。"

"共生？"

"就像鸟和树，蜜蜂和花。"墨尘飘到她面前，那双绿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你的身体给了我扎根的地方，我的精元在阻止你的病恶化。双色瞳孔不是诅咒...是平衡的证明。"

佳佳突然想起医院的诊断书，想起医生说的"最多还有三个月"。她也想起墨尘第一次出现时说的话——"你的病不是普通的病"。

"那...我会变成怪物吗？"佳佳的声音有点抖。

墨尘笑了，那是佳佳第一次见他笑。淡淡的，像春风吹过柳枝。

"怪物也没什么不好。"他说，"人类总觉得自己是对的，其实...生命有很多种样子。"

绿色的光团里突然跳出很多画面。佳佳看见一个穿古代衣服的女子，在后花园里种下一株绿萝。那个女子跟她长得有点像。她又看见那个女子生病躺在床上，绿萝的叶子一片片变黄。然后叶子又变绿了，女子的病也好了。

"千年前的契约。"墨尘说，"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墨尘！你醒醒！"

刘雨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清楚，像在耳边喊。佳佳周围的黑暗开始裂开，露出外面巷子的画面。她看见墨尘躺在地上，胸口插着那把桃木剑，一动不动。

"不！"佳佳尖叫起来，"墨尘！"

"找到平衡..."墨尘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要散架一样，"用你的心...不是脑子..."

"墨尘！"

佳佳猛地睁开眼睛，雨还停在半空中。她左眼的金光和右眼的银光突然变得特别亮，照得整个巷子跟白天一样。

她伸出双手，按在湿漉漉的地上。雨水一碰到她的手心就"滋滋"地冒烟，变成水蒸气升起来。

"生命不是掠夺..."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不知道是对谁，"是循环..."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从佳佳手心下，猛地长出好多绿色藤蔓。这些藤蔓不像刚才那些黑藤那么吓人，上面还开着小小的白花，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它们缠上那些黑色的藤蔓，像给它们穿上绿色的衣服。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黑色藤蔓不挣扎了，它们跟绿色藤蔓慢慢缠绕在一起，像跳舞一样。那些吸进去的黑雾又从藤蔓里流出来，变成绿色的光点，飞回墨尘身上。

佳佳看见墨尘胸口的伤口在慢慢愈合，虽然很慢，但真的在长新肉。

"这怎么可能..."那个拿桃木剑的降妖师声音发颤，眼睛瞪得溜圆。

佳佳站起来，绿光和银光从她眼睛里流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像两道彩色的眼泪。她看着那些降妖师，突然觉得他们也挺可怜的。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早就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抓她。

墨尘的身体开始变亮，越来越亮，像个绿色的灯泡。佳佳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那边飞到自己身上来了，暖暖的，很熟悉。

她低头，看见墨尘的身体正在变成无数绿色的光点，像萤火虫一样飞起来，绕着她转了个圈，然后飞向她的后颈。

"墨尘？"佳佳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

那些绿光落在她后颈的胎记上，那个绿萝芽形状的印记突然变得活了起来，像真的植物一样动了动。她感觉后颈暖烘烘的，像晒着太阳。

然后，她看见地上那些黑色藤蔓开始枯萎，变成灰色的粉末。但是在粉末中间，有个亮晶晶的东西在发光。

佳佳走过去捡起来，是一粒银色的种子，比小米大不了多少，凉凉的，像玉一样。

"种子需要...花店后院的土壤..."

墨尘的声音在她脑子里轻轻响起，然后就消失了。

"撤！"那个年轻的降妖师突然喊了一声，脸色惨白，"快撤！"

另外两个降妖师好像刚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撕掉身上的藤蔓。他们掏出几张黄色的符纸扔在地上，符纸"轰"地一下烧起来，冒出浓浓的黑烟，遮住了佳佳的视线。

"星火大楼不会放过你们的！"那个年轻降妖师的声音从黑烟后面传出来，带着点不甘心，"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太天真了！星火大楼的眼睛...无处不在！"

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雨声里。

黑烟慢慢散了，巷子里只剩下佳佳和刘雨两个人。雨又开始下了，那些停在半空的雨珠终于落下来，打在佳佳脸上，冷冰冰的。

她左眼的金光和右眼的银光慢慢暗下去，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但她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后颈那个胎记暖暖的，像有颗小太阳藏在皮肤下面。

"佳佳..."

刘雨从垃圾桶后面走出来，脚步有点抖。她看着佳佳手里的银色种子，又看看地上墨尘消失的地方，张了张嘴，好像有好多话要说，最后只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佳佳摇摇头，又点点头。她觉得很累，全身都软绵绵的，随时可能倒下。但同时，她又觉得心里暖暖的，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住进了她身体里。

"他变成光...进去了。"佳佳指了指自己的后颈，声音有点哽咽，"在我这里。"

刘雨走过来，轻轻抱住她。她的朋友好像吓坏了，身体还在发抖，但抱得很紧，暖暖的。

"没事的，"刘雨说，声音也有点抖，"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你。"

佳佳靠在刘雨肩上，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雨水混着眼泪，滑过脸颊，有点咸。

就在这时候，她看见地上有绿光在闪。

佳佳推开刘雨，蹲下去看。只见那些被绿色藤蔓爬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浅浅的光痕。这些光痕连在一起，形成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从她脚下开始，一直延伸到巷子口，指向她工作的那家小花店。

路是绿色的，像用荧光笔画出来的一样，在黑漆漆的巷子里特别显眼。

佳佳摸了摸后颈，那里暖暖的。她又看了看手里的银色种子。

"花店后院的土壤..."墨尘的声音好像又在耳边响起。

她站起来，握紧种子，拉着刘雨的手。

"我们走。"佳佳说。

"去哪儿？"刘雨问。

佳佳指着那条绿色的光路，路的尽头，能看见花店霓虹灯招牌微弱的光。

"回家。"

两个人互相扶着，一步一步踏上那条发光的小路。雨水打在她们身上，但佳佳感觉不到冷了。后颈的胎记像个小小的指南针，暖暖的，指引着方向。

巷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雨水敲打地面的声音，和两条慢慢走远的影子。在她们身后，那条绿色的光路上，有细小的藤蔓正悄悄地从水泥地里钻出来，开出一朵朵白色的小花。

绿萝共生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