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死后第三年,青丘的桃林忽然一夜枯死。
长老们在祭坛前占卜,龟甲裂出的纹路像极了人间的药庐轮廓。他们说,是阿九的残魂在人间耗得太尽,连带着青丘的灵脉都受了牵连。
而人间的药庐,早已成了断壁残垣。只有后坡那棵桃树还活着,却再没开过花。树皮皲裂如老人的手,枝干歪歪扭扭地指向天空,像谁在临死前拼命伸长手臂,却什么也抓不住。
有个游方的道士路过,说这树下埋着极重的怨气。他摆了法坛,要做法驱散邪祟。山民们拦着不让,说这是苏大夫和她的狐狸姑娘安息的地方。道士冷笑,挥剑就往树干砍去——
剑刚碰到树皮,就“当啷”一声断成两截。树身突然渗出暗红的汁液,顺着沟壑往下淌,像极了血。紧接着,一阵狂风卷过,风中飘着细碎的桃花瓣,却带着刺骨的寒意。道士被风卷倒在地,看见无数半透明的狐影在桃枝间穿梭,每只狐狸的眼睛都红得滴血,却对着天空发出呜咽,像是在哭,又像是在求。
那之后,再没人敢靠近那片桃林。
直到又过了十年,一个瞎眼的小姑娘误闯了进去。她是虎娃的女儿,生下来就看不见,却总说能听见树下有声音,像两个姐姐在说话。
那天她摸着树干往前走,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摸索时,指尖触到一片冰凉——是块玉佩,裂成了两半,一半刻着狐狸尾巴,一半刻着药草,拼在一起,正好是个“暖”字。
小姑娘把玉佩揣进怀里,刚要起身,就听见耳边有轻轻的叹息。一个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委屈:“她总说我毛糙,可这玉佩我磨了三年呢。”另一个声音温温的,像浸在水里:“傻狐狸,我从没怪过你。”
风穿过桃林,发出沙沙的响。小姑娘抬手去摸,却只摸到满脸的湿意。她不知道,那是阿九残存的最后一缕妖力,终于在这日耗尽,连带着苏晚留在玉佩上的气息,一起散了。
后来,那两半玉佩被小姑娘贴身戴着。有天夜里,玉佩突然发烫,烫得她直哭。虎娃点灯一看,玉佩已经化成了两滩水渍,在月光下慢慢蒸发,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而那棵桃树,第二天就倒了。断口处的年轮里,嵌着些细碎的骨头渣,像是谁的指骨,又像是狐狸的爪尖。
青丘再也没出过能修出九尾的狐狸。人间的药庐旧址上,后来长出了丛艾草,每年端午时长得最盛,却谁也不敢去割——据说割了的人,夜里总会梦见两个姑娘,一个抱着断了腿的狐狸哭,一个摸着满身是伤的女子笑,醒来时,枕头总是湿的,像是落了场永远不会停的雨。
青丘的雪下了三百年,终于在某个清晨停了。
新任的狐帝是阿九的侄孙,生得眉眼清俊,却总在深夜梦见一位白发姑姑——她坐在桃花树下,手里捏着半块麦饼,尾巴上的毛掉得七零八落,看见他时,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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