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的并肩

遗忘之渊的黑雾像化不开的浓墨，将星辰的光芒都吞得干干净净。瑶光的指尖紧紧攥着星辰簪，簪头的星芒在黑雾中忽明忽暗，映得她眼前的景象一阵扭曲——明明前一刻还在与元始并肩踏入渊底，此刻却站在了江南那座熟悉的石桥上。

雨丝缠绵地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桥对面，那个穿着青布衫的少年正提着竹篮朝她笑，篮子里的梅子红得发亮，像极了他坠崖前的最后一抹笑容。

“阿瑶，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少年的声音带着水汽的温润，一步步朝她走来，脚下的石板被踩得“咯吱”响，“这是后山最甜的梅子，我爬了三个时辰才摘到的。”

瑶光的心脏猛地抽痛起来，元神的裂痕像是被这熟悉的场景撕开了道口子，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是情魔的幻境！她明明在渊底与残魔对峙，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幻境拖入了最不愿回首的记忆。

“你不是他。”瑶光强忍着痛楚，指尖的星辰簪泛出冷光，“他会为我摘梅子，却不会让我站在桥上看着他走向悬崖。”

真正的少年，总爱在过桥时紧紧牵着她的手，说“桥面滑，我扶着你才放心”；真正的少年，会把梅子洗干净了再递给她，而不是像眼前这人，任由带着泥点的梅子在篮子里滚来滚去。

眼前的“少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雨丝突然变得冰冷刺骨，他的身影在水汽中扭曲、拉长，渐渐化作了情魔那张布满怨毒的脸：“你倒是清醒得很！可你敢说，看到他走向悬崖时，你心里没有一丝后悔？后悔当年没拦住他，后悔让他为你送命！”

怨毒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瑶光最柔软的地方。是啊，她后悔过。无数个午夜梦回，她都在想，如果那天她拦住他，如果那天她没说“想吃梅子”，是不是就能换他一世安稳？

元神的刺痛越来越剧烈，星辰簪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黑雾趁机缠绕上来，像无数只冰冷的手，要将她拖入更深的幻境。

“放弃吧，”情魔的声音在耳边盘旋，带着蛊惑的甜腻，“留在这里，你就能永远和他在一起，不必记挂什么星辰主神的责任，不必面对元始那冷冰冰的脸……”

就在黑雾即将触到她元神的瞬间，一道清亮的金光猛地撕裂了雨幕，将她周身的黑雾击得粉碎！

“她的心意，轮不到你置喙。”

元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穿透了江南的雨雾。瑶光猛地回头，只见那道熟悉的玄色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石桥那头，太极图的金光在他身后展开，将整个幻境照得如同白昼。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冲破幻境时耗损了不少仙力，可看向她的眼神里，却带着比星辰更亮的焦灼：“你没事吧？”

“我没事。”瑶光的心头一暖，刚才的恐惧和痛楚仿佛被这道目光驱散了大半，“你怎么……”

话没说完，她就看到元始身后的景象也在扭曲——原本空无一人的石桥尽头，竟站着个与她容貌一模一样的女子，只是那女子的眼神冰冷空洞，像尊没有灵魂的玉像。

“元始天尊，你看，她根本不在乎你。”情魔的声音从那女子口中传出，带着诡异的回响，“她心里只有那个凡人，你守了她三百年，换来的不过是冷泉边的争执，丹房里的沉默……值得吗？”

元始的指尖猛地收紧，太极图的金光微微晃动了一下。瑶光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痛楚，显然这幻境勾起了他心底最深处的不安——原来再强大的神，也会有害怕失去的东西。

“你也看到了？”情魔的声音得意起来，“她历劫归来，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为你挡黑莲的瑶光了！她心里装着人间的情，装着那个坠崖的凡人，哪里还有你的位置？”

那“假瑶光”一步步走向元始，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语气里带着刻意模仿的温柔：“天尊，忘了我吧。你是高高在上的元始，不该为我这样的历劫者耗费心神……”

“闭嘴！”

瑶光和元始几乎同时喝出声。

瑶光瞬间凝聚星力，星辰簪化作一道流光，狠狠抽向那“假瑶光”：“你懂什么！”

她冲到元始身边，挡在他身前，直视着情魔的幻境：“我是历过人间情劫，我是记得那个为我摘梅子的少年，但那是我的过去，不是我的全部！”她转头看向元始，眼神清澈而坚定，“我记得仙魔大战时，是谁抱着我冲出魔域；记得三百年里，是谁守在轮回通道前；记得丹房里那句‘她是例外’，记得冷泉边那碗被风吹凉的莲子羹……这些，都是你给我的，谁也替代不了！”

元始怔怔地看着她，眼底的痛楚渐渐被震惊取代，随即是难以言喻的暖意，像被投入石子的心湖，荡开圈圈涟漪。

“还有你，”瑶光又转向元始，语气里带着点嗔怪，“你也信这幻境的鬼话？”她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袖口，那里还留着为她挡魔气时沾到的墨色，“我若不在乎，何必煮归星茶去玉虚宫道歉？何必跟着你闯这遗忘之渊？”

情魔的幻境在两人的话语中剧烈地扭曲起来，江南的雨雾开始消散，石桥在金光与星芒中寸寸碎裂。那“假瑶光”和“假少年”发出凄厉的尖叫，渐渐化作黑烟。

“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情魔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因为你从来不懂，”瑶光与元始背靠背站着，星辰力与太极图的金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情不是用来撕裂彼此的利刃，是让我们更懂彼此的光。”

元始低头，看着与自己背靠着的人，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熟悉的星辰香。刚才在幻境中看到她对“假少年”流露的痛楚时，他心底确实掠过一丝恐慌，可看到她毫不犹豫地冲过来维护他时，那点恐慌便烟消云散了。

他抬手，将一股温和的仙力渡给她，恰好填补了她刚才对抗幻境时耗损的星力：“下次，别自己冲那么快。”

瑶光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暖意，忍不住笑了：“你不也一样？明明可以独自破幻境，偏要等着我。”

“我们说好的，并肩。”元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金光与星芒彻底撕碎了最后的幻境，遗忘之渊的真面目显露出来——这哪里是什么深渊，分明是座布满上古符文的祭坛。情魔的残魂被金光与星芒牢牢困在祭坛中央，发出绝望的嘶吼。

瑶光与元始相视一笑，眼底的默契无需言语。刚才的幻境虽险，却让他们看清了彼此深藏的心意，像被雨水洗过的星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现在，该算算总账了。”瑶光指尖的星辰簪再次亮起，这一次，她的星力里不仅有星辰的清冷，还多了几分人间情丝的温暖。

元始的太极图在她身侧展开，金光璀璨，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情魔在结界中疯狂挣扎，却怎么也冲不破那道由星辰力与仙力交织的屏障。他看着眼前这对默契十足的神，终于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他以为私情是道的枷锁，却不知当情与道真正相融时，能爆发出怎样惊人的力量。

祭坛的符文在金光与星芒中渐渐亮起，映得瑶光与元始的身影交相辉映，像一幅历经万年也未曾褪色的画。

这一次，他们不仅要斩碎情魔的残魂，更要向三界证明——真正的强大，从来不是独自扛下所有风雨，而是无论幻境多深，迷雾多浓，总有一个人，会站在你身后，与你共赴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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