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台的月光总带着三分清冽,今夜却被星辰殿檐角垂下的星灯暖得柔和了些。瑶光刚从星盟大会的喧嚣中脱身,指尖还残留着众仙贺喜时沾染的酒气,转身便见元始立在殿前那片瑶光草中。
草叶上的夜露映着他的衣袂,玄色道袍被月光浸得发浅,倒比昆仑雪顶的千年冰棱更显清寂。可那双看向她的眼,却藏着她读了万万年的温度——从仙魔大战前他为她拂去星盘上的落尘开始,从未变过。
“星盟大会上,你说得很好。”他先开了口,声音被晚风揉得轻软,“情道护三界,这个理,他们该懂。”
瑶光走近时,裙裾扫过草叶,带起一串细碎的露水珠,落在他靴边。她想起三百年前在人间,江南的梅雨季也常这样,丈夫会在她出门前,替她把裙角的湿气烘得干爽。可那记忆刚浮起,便被眼前这人袖口的松木香驱散了——人间的暖是檐下灯火,他的暖却是星辰不灭的光。
“不过是借了人间的理。”她低头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发间的星辰簪。那是他今日在众仙面前,亲手为她插回去的,簪头的碎钻映着月光,晃得人眼睫发烫。
元始忽然抬手,掌心浮起一枚戒指。混沌石的黑夜里嵌着七颗碎星,像是把北斗七星揉碎了封在里面,正是她当年为补星图,在昆仑墟寻了百年的星辰石。
“上古时,我曾想过……”他顿了顿,指尖划过戒面的星纹,像是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仙魔大战前,本想在你生辰时送这个。”
瑶光猛地抬头。她记得那个生辰,彼时仙魔大战已箭在弦上,她在星辰殿清点天兵名册,他只遣仙童送来一坛冷泉酿,连面都没露。原来不是忘了,是把心意藏在了更往后的时光里。
“那时总觉得,平定魔域后,还有万万年的日子可慢慢来。”他的拇指擦过她的耳垂,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却忘了,天道从不给谁留‘慢慢来’的余地。”
戒指被他轻轻套在她无名指上,大小竟分毫不差。混沌石贴着肌肤,传来温润的暖意,七颗碎星像是活了过来,在石面上缓缓流转,与她指尖的星辰力相呼应。
“这戒指……”她想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话到嘴边却成了哽咽。三百年人间历劫,她记不清绣过多少鸳鸯帕,却没料到,最合心意的信物,竟藏在他这里万万年。
“当年你为星辰阵取石,在昆仑墟摔了一跤,石屑嵌进掌心,留下的印子,我记着。”他声音低得像叹息,目光落在她掌心那道早已淡去的浅疤上,“这戒指的内圈,按那印子刻的。”
夜风突然静了,只有星灯在檐角轻轻摇晃,把两人的影子投在瑶光草上,交叠成一片。瑶光想起星辰镜里的画面——她为他挡下魔尊一击时,他眼底的猩红;他守在魔域百年,太极图黯淡时的决绝;还有昨夜元神交融时,他记忆里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她历劫的第三十年,人间大旱,他悄悄遣雨神绕开她所在的小镇;她做绣娘时,有恶霸要强抢她的绣品,是他借了凡人的手,让那恶霸摔断了腿。
原来有些守护,从不需要说出口。
她忽然转身,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月白色的锦缎上,用金线绣着北斗七星,最末那颗星旁,绣着极小的两个字:“归墟”。是她这几日趁他处理魔域琐事时,一针一线绣的,指尖被针扎破了好几回,血珠落在星纹上,倒让金线更亮了些。
“我人间的丈夫,曾说我绣的鸳鸯最像活的。”她把帕子递给他,指尖故意擦过他的掌心,看他耳尖悄悄泛起红,“但我觉得,这星辰比鸳鸯好。”
元始接过帕子的手微顿,指腹抚过“归墟”二字,像是在确认这两个字的温度。他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些微的释然,像是压了万万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是好。”他把帕子妥帖地收入袖中,再抬眼时,月光落进他眼底,漾起细碎的光,“瑶光,你看这星辰。”
他抬手一挥,漫天星辰忽然动了。北斗七星连成一道桥,从玉虚宫的方向,一直铺到星辰殿的檐下,每颗星子都亮得灼眼,像是在为谁铺一条长阶。
“我曾以为,天道无情,大道独行。”他握住她戴戒指的手,十指相扣时,戒指上的碎星与她发间的簪子同时亮起,“直到你历劫归来,我才明白——”
他凑近一步,唇几乎贴着她的额角,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所谓归墟,从不是星辰独亮,是有你,才有万星归位。”
瑶光仰头时,正撞进他含笑的眼里。那里面有昆仑的雪,有冷泉的月,有她三百年人间的烟火,更有万万年不变的,独属于她的温柔。她忽然想起第一卷收尾时,他在月下说“不必独自扛”,原来那时,他就已经为她铺好了,这条并肩同行的路。
远处的星灯还在摇晃,檐角的风带着瑶光草的香气,把两人的影子吹得愈发近了。北斗星桥的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戒指与帕子的温度,终于把万万年的疏离,焐成了此刻的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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