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

列车刚过隧道，青袅手里的炭笔就在速写本上洇出个墨点。他原本在勾勒窗外掠过的山影，眼皮却越来越沉，最后笔杆从指间滑落在地，人往椅背上一靠，脑袋歪向车窗的方向，呼吸渐渐匀了。

陈哲转头就看见他这副模样。青袅睡着时倒比醒着安分，额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几缕贴在额角，随着车身轻晃微微颤动。车厢里很静，只有空调的低鸣，陈哲盯着他那截露在衣领外的脖颈看了会儿，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指尖在触及他发顶时顿了顿，最终还是轻轻揉了揉——发质比想象中软些，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

青袅在梦里似乎哼了声，头却没动。

不知过了多久，列车缓缓驶入站台，车身猛地一停。青袅的脑袋没了惯性支撑，顺着那股力道往旁边一歪，不偏不倚地撞在陈哲肩上。

陈哲僵了下，低头就看见青袅的发旋蹭着自己的颈侧，呼吸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睛半眯着，睫毛扫得他皮肤有点痒。

“到了？”青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还没彻底醒透。

陈哲收回放在他头顶的手，若无其事地拎起脚边的背包：“嗯，下车了。”

两人刚走出站台，青袅正低头解锁手机准备搜漫社的路线，手腕忽然被人猛地一撞，手机“嗖”地从掌心滑了出去。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穿黑衣的瘦高男子攥着他的手机往人群里钻，动作快得像泥鳅。

“站住！”身后传来清亮又带着威严的喝声，青袅转头，看见个白发及腰的少女正快步追来，制服外套的下摆随着跑动扬起，胸前的警徽在阳光下闪了闪——竟是便衣女警。她边追边亮明身份：“警察！他手里那部黑色手机是刚抢的！”

黑衣小偷慌不择路，眼瞅着女警越追越近，他眼角瞥见路边围了圈人，中间站着个戴礼帽的魔术师正在谢幕——正是雅文可。小偷心一横，猛地冲过去，伸手就拽住了雅文可的魔术斗篷，把人往身前一带，几乎是把她架成了挡箭牌。

“别过来！”小偷喘着粗气，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青袅的手机，“再追我就对他不客气！”

雅文可显然没料到会被卷入，愣了半秒才稳住身形，礼帽歪在一边，露出底下带着笑意的眼睛。她非但没慌，反而慢悠悠地抬手扶了扶帽檐，对着小偷身后的女警眨了眨眼，手指在斗篷下摆底下似乎动了动。

青袅和陈哲已经追了上来，见状都停了脚步。陈哲不动声色地往侧面挪了半步，似乎在找机会绕后。女警也停在几步外，眼神锐利地盯着小偷：“放开无辜者！那手机是这位先生的，你抢错了人，现在束手就擒还来得及！”

小偷刚要骂什么，忽然觉得手里一轻，低头一看，那部手机不知何时竟从掌心滑了出去，正稳稳当当落在雅文可手里。而他攥着斗篷的手，不知怎么被一截突然冒出来的丝巾缠了几圈，越挣缠得越紧。

“魔术小技巧，借你的手用用。”雅文可笑眯眯地把手机抛给青袅，冲女警抬了抬下巴，“剩下的交给专业的？”

小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刚想挣扎，就被女警一个利落的擒拿按在地上，反手扣上了手铐。

小偷被押走时还在挣扎，椿拍了拍制服上的灰，转身看向雅文可，眉梢带着熟稔的笑意：“谢了啊，刚才差点被这小子钻了空子。”

雅文可正把被扯歪的魔术斗篷系好，闻言笑了笑：“举手之劳，倒是耽误我收摊了。”她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青袅和陈哲，目光里带着明显的陌生，“这两位是？”

“刚在这儿被偷了手机的先生。”椿转头对青袅点了点头，语气客气又疏离，“手机没摔坏吧？后续需要录个笔录的话，可以跟我回趟警局。”

青袅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手机拿回来就好，麻烦您了警官。”他又转向雅文可，也客气地道了谢，“多谢魔术师先生帮忙。”

“叫我雅文可就行。”雅文可礼貌性地颔首，注意力很快转回自己的道具箱，显然没打算深聊。

椿看了眼腕表，对雅文可道：“我还得回局里交材料，晚上老地方再说？”

“行，我这边收拾完就过去。”雅文可应着，已经开始往箱子里装扑克牌和丝巾。

椿没再多说，冲青袅和陈哲微微颔首示意后，转身快步走向路边的警车。青袅和陈哲对视一眼，也没再停留，按椿指的方向往漫社走去，身后传来雅文可收拾道具的轻响。雅文可刚把最后一副扑克牌塞进箱子，手机就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她掏出来看了眼屏幕，嘴角弯起自然的弧度，接起电话：“喂，铃·纳尔？”

“雅文可，你那边忙完了吗？”电话那头传来清朗的女声，带着点笑意，“新招的几个新人早上要过来试稿，你要是收摊早，过来帮我掌掌眼？”

“刚处理完点事，这就过去。”雅文可拎起道具箱，“新人里有你说的那个画风特别野的？”

“是啊，那小子的线稿挺有意思，就是配色差点意思……”铃·纳尔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像是在翻东西。

这话刚落，旁边忽然传来一个略显急切的声音：“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雅文可转头，看见刚才被偷手机的那个年轻人——青袅正站在面前，眼里带着点期待，“您刚才说的……是漫社吗？我们正好要去，能不能问下具体怎么走？”

陈哲也跟了过来，目光落在雅文可手里的手机上，显然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雅文可挑了下眉，收起手机笑了笑：“巧了，我正要去铃·纳尔的漫社。跟我走吧，不远。”

青袅眼睛一亮：“真的？太谢谢了！”

“不客气。”雅文可拎着箱子往前走，“你们也是去试稿的？”

“不是，我们是……”青袅刚想解释，就被陈哲轻轻碰了下胳膊，只好含糊道，“算是来拜访的。”

雅文可也没多问，抬手指了指前方那栋亮着“星野漫社”巨幅灯箱的玻璃幕墙高楼：“就是那栋，二十三楼全是我们社的地盘，铃·纳尔在总监办公室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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