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贴着墙根往回溜,心跳快得像揣了只疯兔子。
刚才张婶突然出现,她几乎是连滚带爬才躲开手电光柱,此刻只想快点回到二舅身边。
转过磨坊时,一只粗糙的手突然捂住她的嘴,把她拖进阴影。
“小丫头,三更半夜不睡觉,跑这儿喂野狗?”是她二舅苏建城的声音。
月光下,男人便装外套皱巴巴的,领口别着微型对讲机,正闪着红灯。
苏晚晴认出那是警用设备,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二舅!柴房里的男孩——”
“我知道。”苏建城单膝蹲下,用指腹抹掉她的泪,动作带着安抚,但眉头紧锁,“监听显示张婶明晚要‘交货’,买家要求很急,上级决定提前收网。
但对方非常谨慎,要求验货时现场所有人都得蒙眼,包括张婶自己。”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我们的人无法在蒙眼状态下精准定位和行动。我们需要一个孩子,一个不起眼、能靠近宋砚辰的孩子,在验货前把微型定位器悄悄放进他衣领或者能贴身携带的地方。这样,无论现场情况如何混乱,我们都能锁定他的精确位置,确保行动万无一失。”
苏晚晴眨巴着还含着泪花的眼睛,瞬间懂了二舅的意思。
她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被一股强烈的冲动取代:“我去!二舅,让我去!”
“不行!”苏建城想也没想就拒绝,语气斩钉截铁,“太危险了!那是穷凶极恶的人贩子和买家!万一……”
“可只有我能去!”苏晚晴急急打断他,小手紧紧抓住二舅的袖口,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宋砚辰他只信我!而且……”她急切地补充,眼神里带着刚才在柴房时的发现带来的后怕。
“张婶的药酒有问题!我刚才在柴房闻到了,那根本不是治伤的药酒,里面有股怪味,我敢肯定掺了镇静剂!二舅,她这是想让宋砚辰没力气反抗!再拖下去,他被用了药,别说跑了,到时候连清醒都难!” 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直指要害。
她的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苏建城心上。
他当然知道人贩子常用的手段,但亲耳听到外甥女如此敏锐地察觉并指出来,那份危险更加具象和紧迫了。
男人沉默了,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小外甥女。
月光下,她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却异常坚定,那份超越年龄的勇敢和对朋友的担忧让他动容,也让他心如刀绞。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添紧张。
“二舅!”苏晚晴见他不说话,更急了,用力晃着他的胳膊,“只有我能靠近他,只有我才能把东西放进去!再晚就来不及了!你相信我!”
苏建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苏晚晴,有担忧,有骄傲,更有不容置疑的严肃。
他终于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枚纽扣大小的、闪着微弱金属光泽的微型定位器,郑重地塞进她小小的手心。
“藏好,用命藏好!”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敲在苏晚晴心上。
“明晚十点,你偷偷去给他送饭,想办法把这个给他,或者让他藏在绝对掉不出来的地方。动作要快,要隐蔽。记住,”他双手按住苏晚晴的肩膀,目光如炬,带着最后的叮嘱,“无论发生什么,放好东西后立刻离开,别停留,别回头!一切交给我们!”
苏晚晴紧紧攥住那枚冰凉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的定位器,重重点头,小小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嗯!我知道!”她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苏建城看着她眼中的坚持,心口像是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既骄傲又酸涩。
他最终只是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声音放得更柔和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心疼:“先回去睡觉,养好精力。明天晚上……才是硬仗。”
“嗯!”苏晚晴再次用力点头,将那枚小小的定位器小心翼翼地藏进公主裙内侧一个隐蔽的口袋里,还下意识地按了按,确认它不会掉出来。
苏建城看着她谨慎的动作,眼神复杂。他最后检查了一下四周,确认安全,才低声道:“快回去吧,小心点。”
苏晚晴像只灵巧的小猫,再次贴着磨坊粗糙的墙壁,借着月光的阴影,轻手轻脚地溜回了二舅暂时落脚的小院。
她熟门熟路地绕到后院,从一扇虚掩的窗户翻了进去——那是她给自己留的“安全通道”。
房间很小,只放着一张硬板床和一张旧桌子。
月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格子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还在耳边咚咚作响,像擂鼓一样,久久无法平息。
她反身轻轻关上窗户,插好插销,背靠着冰凉的墙壁,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
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骤然放松,一股巨大的疲惫感瞬间席卷而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刚才在柴房外、在磨坊阴影里与二舅对话时的惊险、激动和孤注一掷的决心,此刻都化作了沉重的困倦。
她摸索着走到床边,连身上那件沾了些草屑和尘土的粉色公主裙都顾不上换,就一头栽倒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身体接触到床铺的瞬间,骨头缝里都透出酸软。
然而,眼睛虽然疲惫地闭上,大脑却异常活跃,像被点燃的烟花,各种念头纷乱地炸开:
宋砚辰怎么样了?张婶发现异常了吗?他身上的伤还疼不疼?他是为了我才故意把自己弄伤的……
她的小手下意识地又按了按裙摆内侧那个小口袋,硬硬的触感让她稍稍安心,随即又涌上更大的忧虑。
她想起柴房里那股刺鼻的药酒味,胃里一阵翻腾。
张婶会不会提前给宋砚辰用药?他要是昏昏沉沉的,怎么配合她?万一被张婶发现了,应该怎么办?
恐惧和担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用力把脸埋进的枕头里,试图驱散这些可怕的念头。
“别怕,苏晚晴,”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模仿着二舅那种沉稳的语气,“你是去救朋友的!宋砚辰在等你,二舅也在外面……”
她翻了个身,面朝着窗户。
清冷的月光透过报纸的缝隙,恰好落在她的枕边,形成一小片朦胧的光斑。
这微弱的光亮,莫名地给了她一丝安慰,让她想起了宋砚辰在柴房里望向破瓦时,那点被月光照亮的嘴角弧度。
她摸索着,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那颗没来得及送出去的草莓糖果。
粉色的糖纸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泽。她把它紧紧握在手心,冰凉的糖纸贴着温热的皮肤,仿佛能汲取到一点力量。
“明天……”她对着那点月光,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喃喃自语,更像是给自己许下一个承诺,“明天一定要成功……”
眼皮越来越沉,思绪渐渐模糊。激烈的情绪和巨大的疲惫终于占了上风。
握着糖果的手慢慢松开,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小兽。
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只是即使在睡梦中,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也泄露了她内心深处的紧张与不安。
月光无声地移动,照亮了她眼角残留的一点点湿痕,也照亮了她紧抿的、带着倔强弧度的嘴角。
明天,太阳升起时,等待她的将是一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冒险。
树阴知夏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