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余莺儿 阖宫觐见（二）

晨光透过坤宁宫的窗棂，将鎏金蟠龙柱上的海水江崖纹染成流动的碎金。螭纹铜鹤香炉里飘着龙涎香，袅袅白烟缠绕着珍珠璎珞垂幔，将殿内数道身影笼在朦胧雾霭中。

李静言时不时偷瞄着门口，眼神中满是急切，每一次宫门开合，她的心都高高悬起，盼着胤禛能早些出现，能早些将她精心准备的妆容与服饰展露给胤禛瞧瞧。

“哟，瞧瞧咱们这位皇后娘娘，这皇上专用的龙涎香就这么大咧咧的用着，当真是也不怕犯了忌讳。” 等了许久，李静言实在等不住了，捏着绢帕的指尖泛白，目光落在螭纹铜鹤香炉上开始挑刺，语气里的不甘、不满和酸意漫了出来。

对面坐着的年世兰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你要是看不惯就去给皇上说啊，在这儿说些有的没的有什么意思，怂货。”

“你！”李静言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年世兰的鼻子正要开骂，被殿外忽响起的三声禁鞭脆响打断。

“皇上驾到 —— 皇后驾到 ——” 苏培盛尖细的嗓音打破殿内剑拔弩张的氛围。殿内早早来等候的嫔妃们纷纷起身，满殿珠翠叮当，发出一阵悦耳却又略显慌乱的声响。

只见胤禛身着明黄色龙袍，腰间的绦子和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右手紧紧牵着余莺儿，二人携手缓缓步入殿内，胤禛的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余莺儿身上。

众人立刻不约而同的盈盈下拜行礼，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如同春日繁花，仿佛能滴出蜜来，“臣妾（嫔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胤禛小心翼翼地扶着余莺儿在凤纹鎏金椅上坐稳后，才挨着她坐下。这一幕看在底下众人的眼中，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波澜不惊，更有人暗自神伤。

“都起来吧。” 胤禛抬手时，腕间的佛珠碰撞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是。”

等到大家都坐下后，余莺儿这才开口，“让你们久等了。今儿个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是为着什么事儿，本宫也不和大家兜圈子了，直接进入正题吧。高义，宣她们觐见吧。” 余莺儿接过琥珀递来的玉如意，指尖轻轻地摩挲着。

随着高义尖细的传唤声，三位秀女款步而入。为首的是博尔济吉特氏顺贵人，身着一身桃粉绣荷花旗装，旁边的甄嬛身着一袭月白色旗装，衣裳上寥寥几枝素梅刺绣，安陵容怯生生地跟在她身后，一身浅粉色衣裳虽也雅致，却难掩她的柔弱。

看着三位秀女的站位，余莺儿眼睛一眯，垂眸看着自己护甲上镶嵌的红宝石，慢条斯理道：“玛瑙，这新人的站位是怎么回事儿？”

胤禛听到余莺儿的问话，这才抬眸瞥了一眼，只这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

“回禀娘娘，奴婢今儿个一早过来的时候，顺贵人是最早到的，原先顺贵人是站在最前面的，后来各宫的娘娘小主到了之后，奴婢便在殿内等候吩咐了。是奴婢失职，求娘娘责罚。”玛瑙条理清晰的回禀完后，跪地叩首等候着余莺儿的责罚。

“既如此，便罚俸三月吧，皇上觉着呢？”余莺儿侧头象征性的问了一嘴。

胤禛颔首，“都依你的，说好了这后宫之事全权由你做主。”

这话一出，既让底下的众人感到羡慕，又觉得心酸，更是让原本还想嘴上两句的李静言和年世兰不甘心的闭上了嘴。

余莺儿神色不喜的看向底下，甄嬛早已在她发问时便反应了过来，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

“甄答应，你可知罪？这宫中历来都是先满蒙后汉的顺序，再则，就是依照位份，你一个答应，谁给你的胆子敢站在第一排？”

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诘问让甄嬛无话可说，只得面向胤禛跪地求情。只是那语气不卑不亢，既表达了歉意，又隐隐透露出一股骨子里的傲气，“嫔妾是无心之失，求皇上恕罪。”

余莺儿蹙了蹙眉，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皇上，这甄答应可是求您做主呢！”

胤禛连忙哄人，“瞧你这话说的，我又没说我要给她做主，是她赖上来的。”

见余莺儿神情好了几分，这才转头不愉的看向甄嬛，“看来你这耳背的毛病还是没有改好啊，朕方才说了，这后宫之事全权由皇后做主，谁给你的胆子胆敢越过皇后？是甄远道吗？”

甄嬛脑海中嗡的一下，连忙转身对着余莺儿磕头求饶，“求皇后娘娘恕罪，求皇后娘娘恕罪，嫔妾不是故意的，求皇后娘娘明察，与嫔妾的父亲无关啊......嫔妾，嫔妾只是一时......”

话音未落，年世兰便截过了话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个人就浑身不舒服，非得刺上两句。

“只是什么？只是想借着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引起皇上的注意和垂怜？还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亦或是对皇后娘娘早就存着僭越之心啊？”

原本还要再说上几句，被身后站着的颂芝拉了拉衣袖，顺着颂芝的提醒便看见了胤禛沉下来的脸色，慌忙闭嘴喝茶。其他嫔妃看见后，也纷纷事不关己的喝茶的喝茶、看护甲的看护甲，总之无人敢说话，殿内的氛围就这么冷凝下来。

被年世兰这一番抢白，甄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素来冷静聪明的脑袋也想不到好的辩解和法子，只好闭口不言，不住的磕头以表示自己毫无僭越之心。

直到一炷香后，余莺儿才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罢了，起来吧。念在你是初犯，本宫就小惩大诫，便罚你禁足抄写宫规二十遍，交予......交予年妃检查吧，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解除禁足。想来如此，必定不会再做没规矩的事儿了。若是再犯，本宫可不会心慈手软了！另外，你这刚入宫就不知尊卑体统，想来也是那教导嬷嬷不尽心尽职，佟嬷嬷，传本宫懿旨，将甄答应的教导嬷嬷仗责十下，打发出宫。”

佟嬷嬷当即领命告退，底下跪着的甄嬛惨白着脸，哆哆嗦嗦的叩谢道。“嫔妾遵旨，嫔妾多谢皇后娘娘开恩。”

甄嬛心中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无力和苍凉，自己本想着低调行事，等到皇上对自己不好的印象渐渐堙灭后，再伺机筹谋的，如今一切都毁了......

同时她心中又怨怪起芳若和余莺儿，她觉得都是芳若不尽心，才让自己刚进宫就出这么大的差池，还有余莺儿，要真是心慈，为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指责出来，分明是怕自己夺得青睐！再一想到胤禛对余莺儿的信任和爱重，心中不由得开始憧憬，想要争宠的种子悄然开始发芽。

余莺儿见甄嬛这副模样，心中舒畅，也不想再继续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了，反正把她是打算把甄嬛和安陵容丢给年世兰来管的，她只需要看戏就成。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开始吧。”

高义随即会意的向前迈出一步，“众小主向皇后娘娘行叩拜大礼—— ”

行礼结束后，三人神色恭敬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这后宫之中，规矩森严，容不得人肆意妄为，还望三位妹妹日后谨言慎行。另外，本宫的规矩再给诸位强调一番，第一，各宫负责各宫的账务，每月月底本宫身边的大宫女琥珀会去收账本，然后会与佟嬷嬷统一核对，如若账目出现差错，错一处罚五十两，以此类推。念在你们三个新入宫，也并非主位，便先由主位娘娘代管，你们跟着学习一二，碎玉轩的甄答应和延禧宫的安常在便由年妃代为教导和暂管，景阳宫的顺贵人便由耿妃代为教导和暂管。两位妹妹可听明白了？”

“是，臣妾遵旨。”被点到的年世兰和耿素言起身应和。

“第二，每月月初请安一次，平日里若是有什么事儿，本宫会差人告知你们的。第三，自己宫中‘不小心’碎掉的瓷器、摆件之类的，按照位份，份例里面该给多少不会差诸位妹妹的，若是在份例之外，便要劳烦妹妹们自己拿银子补上了。至于其他琐碎的事情，下去后你们自行去请教年妃和耿妃吧。”

“是，嫔妾必定铭记于心。”

感受到胤禛悄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明白他有话要说，便递了个话头过去，“皇上，您可有要嘱咐妹妹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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