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像的手指咔地一收,像铁钳夹碎了骨头。
陈九安猛地抽手,掌心胎记炸出一阵抽搐,不是疼,是胀——仿佛有枚铜钱在他皮下慢慢旋转,要从肉里拱出来。他踉跄后退,撞翻了灵车边的竹架,一排纸人倒下来,脸上红胭脂在晨光里干裂成网。
他没管那些纸人,只盯着自己左手。
刚才那一下,不是幻觉。胎记的搏动变了节奏,从摩斯密码似的三连击,变成一种沉缓的、带共振的震颤,像有人在远处敲钟,钟声顺着血脉爬上来。
铜钱在裤兜里动了。
不是滚,是立起来,一枚接一枚,贴着他大腿排成一线,尖头齐刷刷指向便利店方向。
他低头看眼罩。布条还缠在纸像眼上,四个字“勿信血亲”已经消失,但右眼角火辣辣地渗血,像是符咒在皮下烧了起来。
他咬住打火机,铁腥味立刻压住了檀香。舌尖一顶,缺口刮得牙龈生疼——痛感让他清醒。
不能再等。
他翻窗出去,三蹦子还在巷口,钥匙插着,王大春昨晚送完小雪就没回来取。他发动车,没走大路,绕进西街后巷,拐过两个垃圾堆,停在便利店后门。
王婶该扫地了。
他得抢在她出现前动手。
推门进去,店里静得反常。招财猫不在货架顶,蹲在收银台下,尾巴卷着半张烧焦的纸——和他从纸像手里抢出来的那半张,纹路能对上。猫见他进来,头一偏,把纸推到他脚边。
他没捡。
墙角瓷砖缝还留着昨夜剪纸划过的痕迹,黑水从缝里渗出来一滴,落在地上,纸面浮现“癸未年七月初七”几个字,又慢慢褪去。
就是这儿。
他从布袋摸出阴阳剪,不是剪纸那种小剪子,是爷爷留下的铁剪,刃口崩了三处,剪鬼用的。他沿着瓷砖缝往下剪,水泥层发出吱嘎声,像在咬牙。
第三枚铜钱突然从裤兜飞出,钉进裂缝。
紧接着是第四、第五……七枚铜钱自行排列,在墙面形成一个倒三角阵,尖头直指地下。震感从脚底窜上来,瓷砖一块块炸裂,水泥簌簌剥落。
一只女人的手,从墙里伸了出来。
不是枯骨,是完整的右手,皮肤泛青,指甲修得整齐,指尖死死攥着一物——青铜罗盘,表面绿锈斑驳,边缘刻着二十八宿,指针却是纯铜的,微微颤着。
他蹲下,伸手去拿。
手指刚碰上罗盘,胎记猛地一跳,整条左臂都麻了。那手竟还活着似的,五指收紧,罗盘发出“滴答”一声,像心跳。
他咬牙,掏出一枚铜钱,当刀使,割向手腕连接处。
没有骨头断裂声。
只有一根黑丝,从水泥里延伸出来,缠在臂骨上,像根符线。铜钱划过,丝线断开,血没流,可他掌心却一阵抽痛,仿佛那一刀也割在自己身上。
罗盘落进他手里。
沉得不像青铜,倒像灌了铅。
他把它放在收银台,三枚铜钱摆成三角,压住罗盘边缘。指针还在晃,幅度小了,但方向没定。他盯着它,等它自己停下。
没等来。
反倒是右眼突然一热,眼罩下的符咒像活了,烫得他几乎叫出声。他抬手去按,指缝里渗出血,滴在罗盘中央。
血没滑落。
被吸了进去。
指针“咔”地一转,停住。
正对西北。
他掏出手机,打开地图,把指针角度对进去。红线一路延伸,穿过两条街,最终落在城中村最老的那栋配电房前——赵建国每年忌日都去浇混凝土的地方。
他知道那儿。
千斤闸。
爷爷死的那天,他躲在井口,亲眼看着他们把人埋进去,再倒水泥,一层一层,像封棺。
他摸出眼罩布条,想盖住罗盘,刚一靠近,布条被吸住,贴在盘面。血字浮现,四个小字:“子不归,钱自鸣”。
字迹是他爷爷的。
他没动。
胎记又开始跳了,这次不是震动,是搏动——一下,一下,和罗盘的滴答声同步。
他低头看自己掌心。
血痂裂开,露出底下青黑纹路,蛇形锁链正缓缓蠕动,像是要爬出来。
他忽然想起小雪昏迷前,在便签上画的那枚铜钱。中间不是方孔,是胎儿轮廓。
当时他没懂。
现在懂了。
这胎记不是烙印,是种。
种在他血里的东西,开始发芽了。
他抓起罗盘,塞进布袋,顺手把那截女人右手也裹了进去。皮肤冷得不正常,但他没扔。指甲缝里有东西——半粒橙子籽,干瘪发黑,和小雪每天放在化妆台上的那种一样。
他把袋子甩上肩,走向后门。
门外传来扫帚划地的声音。
王婶来了。
他停住,从货架抽屉摸出半瓶橙汁,倒了一圈在墙角,又撒上点平安符灰。橙香混着纸灰味,盖住了尸水的腥。
扫帚声近了。
门缝下先露出一双洗得发白的布鞋,鞋带系得一丝不苟。他屏住呼吸,手指扣紧打火机。
门开了条缝。
扫帚伸进来,停在墙角碎瓷砖前。
停了三秒。
然后,扫帚退了出去。
门关上。
他松了口气,咬破舌尖,把血抹在眼罩内侧。符咒的灼痛缓了些。
他从后门溜出去,绕到巷子深处,把罗盘埋进一个废弃的配电箱底下,用三枚铜钱压住。指针入土前最后颤了一下,依旧指着西北。
他站起身,摸了摸裤兜。
铜钱只剩两枚。
其他的,不知什么时候,全不见了。
他没找。
知道它们去哪儿了。
就在这时,胎记猛地一抽,像被什么拽了一下。
他低头。
水泥地裂缝里,一枚铜钱正缓缓浮出,表面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钱孔边缘,一圈细小的血丝缠着,像脐带。
铜钱翻了个面,朝上那面,原本是“乾隆通宝”,现在字迹模糊,浮现出一张脸——半边是赵建国,半边,像他自己。
他盯着那枚钱,没动。
风从巷口吹进来,卷起一缕纸灰,落在他肩上。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枚湿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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