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陈九安站在西街尽头,鞋底还沾着从工地带出来的纸灰,湿冷贴着脚心。他没动,盯着前方那栋三层小楼——赵建国的宅子,铁门锈迹斑斑,门环是两只倒挂的铜钱,钱眼里塞着干枯的香灰。
他低头看了眼右手掌心。
胎记还在跳,像有根线从地底往上扯,一抽一抽地牵着脉搏。他咬了下打火机,铁皮边缘割破嘴角,血腥味压住那股越来越强的牵引感。
刚才王婶留下的五帝钱碎片还在裤兜里,冰凉硌手。他没敢拿出来——那扫帚裂开时闪出的绿锈,和王大春说的尸体关节里被换走的五帝钱一模一样。现在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别人的骨头缝上。
他抬脚,跨过门槛。
天忽然暗了。
不是云,是灰。
大片大片的灰白颗粒从空中砸下来,混着残雨,落在肩头“嗤”地冒烟。他伸手一挡,手背立刻火辣辣地疼,像被无数根针扎穿。他低头看,雨水在水泥地上烧出细小的青焰,转瞬即灭,只留下焦黑的圆点。
他猛地抬头。
保镖站在宅子门口,三人并列,黑西装,墨镜,纹丝不动。可就在那片灰雨里,他们头顶浮现出金色的数字——7、9、3——像是烧红的铁丝弯成的字,悬在发梢上方半寸,微微晃动。
他瞳孔一缩。
便利店监控画面猛地闪进脑海:那天夜里,收银台硬币堆里钻出细小手指,一、二、三……数到第十二枚时,画面断了。而那十二枚硬币的位置,正是他每天交接班时习惯摆放零钱的地方。
现在,数字在变。
7→6。
像是倒计时。
他立刻咬破舌尖,血滑进喉咙,腥得发苦。掌心迅速画了个“镇”字,指尖压住胎记,强行压下那股越来越强的抽动感。他知道,再这么下去,鬼眼会自己冲破眼罩。
他从布袋里摸出王婶留下的五帝钱碎片,只有指甲盖大,绿锈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铜芯。他将它按进左手铜钱阵,三枚铜钱瞬间发烫,表面浮起一层黑雾,随即被碎片吸了进去。
头顶的灰雨裂开一道缝隙。
他冲进去,一脚踹开主厅大门。
里面没灯。
唯有一块匾额挂在正墙,毛笔字“天道酬勤”,墨迹未干,下方却用暗红近黑的字补了行小字,像是用指甲反复刻上去的——“癸未年七月初七,血祭千金”。
他刚踏进一步,右眼眼罩猛地一震。
不是疼,是里面的东西在转。
符咒焦裂的声音“噼啪”作响,像有火在烧纸。他抬手去按,指尖刚碰上布料,整片眼罩“嗤”地冒烟,边缘卷起,露出底下一只浑浊发灰的眼球——瞳孔没了,只有一圈圈符纹在旋转,越转越快。
他闷哼一声,左手铜钱立刻贴上右眼。
铜钱“滋”地一声黑了,表面起泡,像被强酸腐蚀。
可视野已经开了。
他看见保镖头顶的数字不是浮着的——是钉进去的。三根细如发丝的黑线从他们天灵盖穿出,连向厅角那只香炉。炉里堆满了纸灰,灰里翻出一角熟悉的黄纸——是他前天扔进便利店垃圾桶的过期平安符。
赵建国在烧他的符。
用他亲手丢弃的东西,炼他的局。
他喉咙发紧,嘴角却不受控地往上扯。笑感冲上来,像小时候被鬼压床时那样,越是害怕,越要笑出声。他咬住腮帮子,硬生生把笑声憋成一声低喘。
可还是漏了一点。
“呵……”他低笑出声,声音哑得不像自己,“原来我烧的每一张符……都在给你添柴?”
话出口的瞬间,地面的灰雨残迹开始动了。
不是流,是爬。
灰烬一粒粒聚拢,拼成便利店的平面图——货架、收银台、冰柜、微波炉……十二个红点亮起,正是他每天放硬币的位置。而每个红点,都连着一根灰线,通向保镖脚底。
他懂了。
这不是诛邪阵。
是反向招魂阵。
赵建国没想杀他,他在用陈九安日常接触过的阴物——过期符、铜钱、灰烬、甚至他踩过的地——一点点拼出他的命格轮廓。等十二个锚点全亮,阵眼闭合,他就会被炼成“活体招财幡”——一个能替人吸财挡灾、永不枯竭的阴阳法器。
而他自己,就是燃料。
他猛地从布袋里掏出最后一张平安符——皱巴巴,边角发霉,是他爷爷当年塞进他襁褓里的。他没念咒,没画符,直接把它扔进门口那片灰雨。
符纸一沾灰,立刻蜷缩燃烧,灰烬却没落地,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拽着,往宅子地下室方向飘去。
他眼神一沉。
果然,核心在下面。
就在这时,右眼鬼瞳猛地一缩。
视野炸开。
他看见香炉里的符灰突然翻涌,浮现出一道影像——一个三岁男孩蹲在道观后院,手里捏着半张烧焦的纸,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符。旁边站着个老人,背对着他,正在往铜盆里倒橙汁。
是他。
是爷爷。
记忆碎片。
他呼吸一滞,想抓住,可画面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泡在雨水里的硬币滚到他脚边,正面浮现出便利店收银台的倒影——可镜子里的人不是他,是穿着道袍的小孩,左眼缠着符布,右手握着一枚生锈的工牌别针。
胎记突然剧痛。
他踉跄一步,扶住门框。
鬼眼还在转,视野里的一切都浮现出命格残纹。他低头看自己影子,轮廓清晰,可边缘微微抖动,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他知道,撑不了多久了。
眼罩已经碎了大半,符纹烧尽,只剩几缕焦边挂在耳上。铜钱贴在眼皮上,黑得像炭,随时会裂。
他不能闭眼。
一闭,鬼眼就会失控,把他的命格彻底暴露在阵中。
他深吸一口气,从布袋里摸出打火机,咬在齿间。铁皮硌着伤口,疼得清醒。他抬起手,不是去碰眼罩,而是——
一把撕下最后半片布条。
右眼彻底暴露在灰雨中。
鬼瞳暴睁。
视野里,保镖头顶的数字轰然炸开,显出真形——那是魂钉编号,每一根都连着陈九安过去烧过的符纸。香炉里的灰烬疯狂旋转,拼出一个完整的“钱”字,随即被地下那股吸力拽走,消失在地板缝隙。
他盯着那缝隙,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你想要的不是我的命……是我的‘道’。”
话音落。
头顶灰雨骤停。
宅子里静得能听见铜钱在掌心发烫的声音。
突然,他脚边的影子——
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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