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馆温暖的大堂,温溪乐深吸了一口气。
洗雯琦那对雪白狐耳带来的震撼和随之而来的坦诚,渗入了他的内心。
盘踞已久的沉重阴郁,似乎真的被驱散了不少。
他看向身边依旧有些忐忑、但眼神亮晶晶的女孩,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我……其实是因为生病才回来的。很严重的病。”
洗雯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清晰的痛楚,仿佛这病痛也落在了她自己身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更紧地挽住了温溪乐的胳膊,仿佛要用这份温热传递无声的力量。
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肩头,那对毛茸茸的耳朵也温顺地贴伏下来。
温溪乐低头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是通讯录界面,姜半清名字后面,孤零零地标着一个数字“2”。
他食指微动,熟练地将其改成了“3”。
就在这时,玻璃门“哐当”一声被推开,裹挟着一身寒气的姜半清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他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粉,一边骂骂咧咧:“那俩小子真不靠谱!说好一起堆个雪堡,结果就剩我一个人吭哧吭哧刨雪!没劲透了!”他抬眼看到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尤其是温溪乐脸上那丝罕见的平静,抱怨声顿了顿,随即又大大咧咧地笑道:“哟,腻歪着呢?正好,有些饿了,再不去食堂要收摊了!”
温溪乐摇摇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半清,我要回去了。”
“啊?”姜半清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现在?这才几天?假期还长着呢!”
“嗯,”温溪乐的声音很稳,“票已经订好了。今晚的。”
姜半清皱着眉看了他几秒,又瞥了眼紧紧挽着他胳膊、眼神里带着依赖的洗雯琦,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用力摆摆手,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洒脱,甚至带着点刻意的嫌弃:“得得得!想走就走吧!老子假期还长,正好回去多陪陪老爹老娘,省得他们念叨。你就自己回去吧!”
温溪乐点点头,没再多言,只是再次低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划——那个“3”,又悄然变回了“2”。
“这是什么呀?”洗雯琦好奇地凑近,毛茸茸的头顶几乎要蹭到温溪乐的下巴,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发着光的屏幕,“亮晶晶的,没见过呢。是你们的‘法宝’吗?”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和探究欲。
温溪乐被她的形容逗得嘴角微扬,耐心解释:“这叫手机。有了它,就算隔着千山万水,也能听到对方的声音,看到对方写的字,像聊天一样。还能知道明天的天气,查不懂的东西,像一本万能的笔记本。”他顿了顿,看着女孩眼中越来越亮的光,“想要吗?”
洗雯琦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瞬间被惊喜点亮,像落满了星星。
她用力点头,声音清脆又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嗯!想要!非常非常想要!”她甚至无意识地晃动着温溪乐的胳膊,像讨要心爱糖果的孩子,脸上露出混合着期待和撒娇的表情,“你可以给我一个吗?好不好?”
看着她纯真又热切的模样,温溪乐心头一软,抬手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指尖不经意间又拂过那柔软温热的耳尖。“好。”他轻声应允。
洗雯琦满足地眯起眼,两只雪白的狐耳在他掌心下欢快地、极其轻微地摆动了几下。
温溪乐低头快速操作了几下手机,然后拉起她的手:“走,车站离这有点距离,我们得早点过去等车。估计也快发车了。”
两人出了旅馆,踏着薄雪向小镇车站走去。起初是慢跑,温溪乐习惯了独来独往的节奏,步履轻快。
洗雯琦努力跟上,但跑出大概一公里后,呼吸便开始急促,脸颊也泛起运动后的红晕,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温溪乐立刻察觉到,停下脚步,关切地问:“没事吧?我习惯了,平常一个人赶路经常这样。是不是累了?”
洗雯琦摆摆手,喘了口气,随即又迅速抓紧他的胳膊稳住身形,有些不好意思地坦白:“没…没事!可能…可能是在山里玩得太懒散了,下山后光顾着看热闹,忘了锻炼身体,有点跟不上你了。”
“不急,”温溪乐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将慢跑改成了散步,“正好看看路上的风景。”
两人牵着手,漫步在通往车站的乡间小路上。
路边的积雪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闪烁着微光,远处的山峦轮廓柔和,偶尔有覆雪的松枝垂下。
洗雯琦像个初入人间的精灵,对一切都充满新奇,指着路边结冰的溪流、挂着冰凌的枯草、远处袅袅的炊烟,不时发出“哇”的惊叹。
温溪乐看着她孩子气的反应,忍不住低笑出声:“你只会‘哇’吗?”
洗雯琦的脸颊又红了些,有些赧然地小声说:“我…我五年前就回到深山里了,没怎么读书,好多东西都忘了…不过,”她眼神飘向远方冰封的溪流,似乎在努力回忆,“心里好像记得一句诗:小桥流水人家…”
温溪乐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这句诗带着一种遥远而温暖的共鸣。
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没有言语。
终于到了小镇车站。一个不大的厅堂,人不多。温溪乐让洗雯琦坐在角落的长椅上等着:“坐这儿等我一下。”
他径直走向墙边那台方方正正、屏幕亮着的自助售票机。
温溪乐掏出手机,打开购票软件生成的二维码,对准扫描口。
“嘀”的一声轻响,机器内部发出运作声,很快,两张印着车次信息的蓝色车票从出票口滑了出来。
温溪乐拿着票走回。洗雯琦立刻站起来,好奇地指着机器,又看看他手里的票,眼睛瞪得圆圆的:“你刚刚在那儿对着那个方块‘嘀’了一下,票就出来了?这是…仙术吗?”
温溪乐失笑,耐心解释:“这叫自助售票机。不用仙术,用手机上的这个‘码’扫一下,机器就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就把票‘吐’出来了。”他晃了晃手机。
洗雯琦恍然大悟,用力点头:“哦!像我们狐狸用气味标记认路一样!懂了!”她为自己的类比感到满意,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补充,“我在你…大概十五岁那年就回山里了,今年才出来,好多新东西都不知道…可能…可能是我当狐狸太久了,脑子变笨了?”
“胡说,”温溪乐看着她,语气认真,“你一点不笨。一讲就明白,聪明得很。我之前遇到的那些自诩聪明的,才真叫愚蠢。你怎样都好。”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洗雯琦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用力“嗯”了一声,站起身紧紧跟在他身边。
检票,进站。站台上人比之前多了不少。列车缓缓进站,温溪乐护着洗雯琦挤上车。
车厢里暖气开得足,混合着各种气味。
他们很快找到了座位,依旧是靠窗的位置。温溪乐习惯性地坐下,洗雯琦在他对面坐了一秒,看了看周围有些拥挤的陌生乘客,又迅速起身,挤到了温溪乐旁边的靠窗角落位置,紧紧挨着他坐下,仿佛这里是唯一的安全岛。
列车启动,驶离站台,窗外的雪景开始匀速倒退。
温溪乐感到肩头一沉,洗雯琦的脑袋靠了过来。她似乎有些困倦,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渐渐合上。
车厢轻微的摇晃像摇篮,她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温溪乐身体微僵,随即放松下来,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目光落在窗外连绵的雪山上。
时间流逝。广播里传来温柔的提示音,告知乘客因大雪封山,列车需要绕行另一条备用轨道,预计将比原定时间晚两个小时到达。车厢里响起几声轻微的抱怨和叹息。
天色渐暗,窗外的景色也变得模糊。不知又过了多久,列车在穿过一片更为荒凉的山谷时,突然毫无预兆地减速,最终完全停了下来。
一片寂静后,车厢广播再次响起,列车长的声音带着歉意和一丝凝重:“各位旅客请注意,因前方路段发生严重冰雪崩塌,道路被彻底堵塞,救援队伍正在紧急赶来清理。列车需要在此暂停,等待道路疏通。请各位旅客留在座位上,保持耐心,注意安全。我们将在第一时间通报最新进展。给您带来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
广播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洗雯琦。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脸颊上还带着压出的红痕,茫然地看向温溪乐:“嗯?怎么停了?发生什么事了?”
温溪乐侧过脸,低声向她解释了广播的内容。车厢里瞬间弥漫开一股压抑的寂静。除了温溪乐和洗雯琦,这节车厢里还有两名穿着棒球服、背着球棍的年轻大学生,大概是毕业生,还有一个穿着西装、眉头紧锁正烦躁地看表的年轻男职员,以及一位抱着大包裹、嘴里不停小声念叨着的大妈,一个带着小女孩的妇女。
窗外,是莽莽苍苍被冰雪覆盖的漆黑山岭。
车厢内,暖气似乎也抵挡不住从四面八方渗入的、未知等待所带来的寒意。
时间,仿佛也随着列车一起,被冻结在了这寂静而漫长的冬夜山谷之中。
洗雯琦下意识地更贴近了温溪乐,那对雪白的狐耳在昏暗的光线下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一下,她轻轻用手拉下头发遮掩。
温溪乐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冰凉的指尖传递着无声的安抚。
他抬眼看向窗外无边的黑暗,又扫过车厢里几张带着忧虑和茫然的面孔,目光落回洗雯琦带着十分信任的笑容望着他的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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