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溪乐是被一种奇异的柔软触感唤醒的。意识尚未完全清晰,只感觉怀里沉甸甸、暖融融的,一种细腻绵密的茸毛正蹭着他的下巴和颈窝,带着阳光晒过的蓬松感。
他下意识地用手轻轻抚摸,指尖陷入那片温软,舒服得令人喟叹。
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涌回——温泉的氤氲、棋盘的博弈、死党夸张的讲述、女孩清脆的笑声……还有最后,看着洗雯琦那双在灯光下的眼眸时,他好像很久没睡得这么沉了。
怀里的“毛团”似乎被他的抚摸惊动,轻轻动了一下。
温溪乐这才彻底清醒,猛地睁开眼。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给昏暗的房间镀上一层朦胧的灰蓝色。
他低头,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湿漉漉的琥珀色眼睛。
一只通体雪白、毫无杂色的狐狸,正蜷缩在他胸前,蓬松的大尾巴盖住了自己的鼻尖。
它似乎也刚醒,眼神懵懂,带着点被打扰的清梦的茫然。
温溪乐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漏跳一拍。
他小心翼翼地撑起身体,尽量不惊动它,将它轻轻抱到面前。
小狐狸只有成年家猫大小,毛色纯净得像新雪,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银光。
它歪了歪头,尖尖的耳朵抖动了一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人类,没有丝毫惧色。
温溪乐伸出微颤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它凉凉的鼻尖,然后缓缓抚上它头顶光滑柔软的毛发。
小狐狸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小狐狸像是突然感知到什么,耳朵倏地竖起。
它轻盈地一扭身,温溪乐只觉得怀里一空,一道白影已如闪电般跃下床铺,直奔紧闭的窗户。
“等等!”温溪乐下意识地低呼。
小狐狸灵巧地一蹿,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紧闭的窗户“咔哒”一声轻响,竟然滑开了一道窄缝。
它回头,最后看了温溪乐一眼,那眼神清澈又深邃,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
随即,它化作一道模糊的白光,消失在窗外清冽的晨雾之中。
温溪乐几乎是扑到窗边的。
他猛地推开窗户,刺骨的寒风瞬间灌入,吹散了房间里残留的最后一丝暖意。楼下是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庭院和光秃秃的枝桠,哪里还有半点白狐的踪影,只有一行几乎难以辨认的、梅花瓣似的小小脚印,浅浅地印在松软的雪地上,延伸向旅馆后方的松林,很快也被新落的雪尘覆盖。
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和更大的困惑攫住了他。
他想着:那触感,那眼神……太真实了,绝非梦境。
“喂!大清早开窗灌西北风啊!想冻死老子?”姜半清被冷风激醒,不满地嘟囔着,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只露出乱糟糟的头发。
温溪乐默默关好窗,寒气似乎也冻结了他的思绪。
他摇了摇头,把那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暂时压下,走过去用力摇了摇姜半清的肩膀:“起床,吃早餐。”
姜半清哼哼唧唧,像块沉重的石头,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坐起身,用力揉着惺忪的睡眼,眼皮沉重得仿佛粘在了一起:“天都没亮透呢……催命啊……”
两人收拾妥当,温溪乐拔下房卡,打开房门。几乎是同时,对面房间的门也开了。
洗雯琦走了出来,穿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衬得小脸越发白皙。
她似乎正要打招呼,目光却猝不及防地与温溪乐撞个正着。
“早……”温溪乐刚开口,就发现洗雯琦的脸颊和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红晕,一直蔓延到小巧的耳廓,红得几乎要滴血。
她飞快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毛衣下摆,声音结结巴巴,细若蚊呐:“早、早上好,温、温溪乐,半清哥……”
姜半清打着哈欠,显然没注意到这微妙的氛围:“早啊小琦琦,饿死了,快下去吃饭。”
温溪乐看着洗雯琦异常的反应,心头那点关于白狐的疑惑又悄然浮现,仿佛冰层下的暗流,无声涌动。他压下心绪,点点头:“嗯,走吧。”
早餐在一楼的自助餐厅。洗雯琦只简单地盛了一碗白粥,夹了一小碟酸菜,坐在角落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神时不时飘忽一下,脸颊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
姜半清则豪气地端了一大海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唏哩呼噜吃得畅快。
温溪乐的心思却不在食欲上。他取了两片烤得微焦的吐司,细致地抹上一层融化的黄油,又去取了昨晚就腌制好的鸡腿肉,撕成细条,铺在吐司上。
接着,夹了些新鲜的沙拉菜和一小撮开胃的酸菜。
他将另一片吐司盖上,用力压实,然后张大嘴,狠狠咬了下去。
微焦吐司的酥脆、黄油的丰腴、鸡腿肉的咸鲜多汁、沙拉菜的清爽微甜,最后是酸菜那点睛的酸爽刺激——复杂的味道在口中层次分明地爆发,却又奇异地融合。
他仿佛要用这强烈的味觉冲击,来驱散心中那团疑云和清晨残留的寒意。
两口并作一口吃完,他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端起一杯温热的牛奶一饮而尽。
“饱了?”姜半清看着他风卷残云的动作,有点诧异。
“嗯,快点换装备。”温溪乐催促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不远处的洗雯琦。
她正低着头,小口喝着粥,发丝垂落,遮住了微红的耳尖。
再次踏上雪场,冰冷的空气让温溪乐精神一振。阳光正好,雪地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橙色身影带着呼啸的风声,以一个极其夸张的漂移动作,卷起大片雪浪,唰地停在了温溪乐面前,雪花溅了他一身。
“嘿!冠军!来比比?”姜半清摘下护目镜,脸上是张扬的挑衅笑容,眼中燃烧着纯粹的胜负欲。
他身后跟着那两个同乡小伙,也笑嘻嘻地起哄。
温溪乐被这突如其来的挑战激起了久违的好胜心。
在雪场上,他从不退缩。他刚想应战,衣角却被一只带着毛线手套的手轻轻拉住了。
她仰着脸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温溪乐……能跟我来一下吗?就一会儿……”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温溪乐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种让他无法拒绝的东西。
他压下对雪道的渴望,点了点头,对姜半清说:“等我一下。”
姜半清挑了挑眉,看看温溪乐,又看看拉着他的洗雯琦,吹了声口哨:“行~我们先去热热身!快点啊!”说完带着同乡呼啦啦滑远了。
洗雯琦拉着温溪乐的手腕,快步走向雪场边缘一片被高大松树环绕、相对僻静的角落。
这里积雪更深,几乎无人踏足,只有风吹过松林的沙沙声。
停下脚步,松林投下的阴影笼罩着他们。洗雯琦背对着温溪乐,深深吸了一口气,肩膀微微起伏。
她转过身,脸上的红晕比早餐时更甚,眼神闪烁,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心。
“我……其实还有一个秘密瞒着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温溪乐的心跳漏了一拍,清晨那雪白的影子和温软的触感再次浮现。“什么?”
洗雯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双手,轻轻地将自己脸颊两侧那蓬松厚实的棕褐色长发——也许是伪装——缓缓向上撩起,拢到了耳后。
然后,她微微低下了头。
温溪乐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在她原本被长发掩盖的地方,靠近头顶两侧,赫然耸立着一对……毛茸茸的、尖尖的、覆盖着纯净无暇的雪白色绒毛的……狐狸耳朵。
那对耳朵微微颤动着,在松林的阴影中,白得耀眼。
阳光透过树隙,甚至能看到耳朵边缘细小绒毛上跳跃的金色光点。
空气仿佛凝固了。
时间也仿佛停滞了。温溪乐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眼前这对在微风中轻轻抖动的、无比真实的狐耳,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洗雯琦低着头,不敢看他,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失落:“现在你知道了……我不是……普通人……书里写的狐狸精都是妖艳魅惑,害人的……我这样……是不是很怪?很让你……失望?”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肩膀也微微缩起,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
温溪乐从巨大的震惊中缓缓回神。
他看着眼前这个紧张得快要缩成一团的女孩,看着她头顶那对因为主人情绪低落而微微耷拉下来的、雪白柔软的狐耳。
所有的疑惑瞬间贯通,清晨的奇遇有了答案,心底翻涌的却不是恐惧或厌恶,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温柔和一种“原来如此”的了然。
他缓缓地、近乎虔诚地伸出手。
指尖带着微微的凉意,轻轻触碰了一下那近在咫尺的、毛茸茸的、温热的耳尖。
洗雯琦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小动物,却没有躲开。
温溪乐的指尖沿着那柔顺的绒毛,轻轻拂过耳廓的轮廓,动作温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那触感,和清晨怀中的温暖一模一样。
洗雯琦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水汽和忐忑,像林间迷路的小鹿。
温溪乐看着她的眼睛,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无比清晰、无比真实的弧度。
他收回手,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带着一种驱散所有阴霾的明亮:
“我喜欢!”
洗雯琦愣住了,眼中的水汽瞬间凝结,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温溪乐的笑意加深,带着点难得的顽皮,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清晰而笃定:
“我喜欢这样的你。白白的,软软的,一点也不妖艳,很可爱。”
他顿了顿,看着那双惊喜交加的琥珀色眼眸,声音温柔下来:
“比书里写的,好一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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