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

“现在，试着用雪板的内刃‘卡’住雪面，”温溪乐边解说边做出犁式制动的动作示范，双脚呈内八字，雪板前端靠拢，后端分开，“像这样，能减速也能控制方向。你试试看。”

　　洗雯琦深吸一口气，回忆着他的动作要领，小心翼翼地挪动双脚。

　　第一次尝试，动作笨拙，雪板没有形成有效角度，她“哎呀”一声，身体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温溪乐眼疾手快，在她膝盖即将触地的前一刻，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肩膀和手臂，帮她重新站稳。

　　“没事没事，很常见。再来一次，脚后跟往外推的力量再大一点，感觉雪板边缘‘吃’住雪。”

　　他的鼓励给了洗雯琦信心。

　　她又尝试了几次，摔倒、被扶起、再尝试。温溪乐始终在她身边，在她快要失控时及时出手，在她动作正确时立刻给予肯定。

　　他的手掌隔着厚厚的衣服，每一次有力的支撑都传递着可靠。

　　终于，在一次成功的犁式制动后，她稳稳地停在了雪坡上。

　　“成功了！”洗雯琦兴奋地抬起头，脸颊因为运动和兴奋染上红晕，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温溪乐。

　　温溪乐也笑了，发自内心的笑意柔和了他眉宇间的沉郁：“对，就是这样！很棒！”

　　“那……我能试着滑一小段了吗？”洗雯琦跃跃欲试。

　　“当然，”温溪乐指了指前面一段更平缓的区域，“就从这里往下，用刚才的犁式控制速度，我在下面等你。”

　　他先一步滑了下去，动作流畅得像一道蓝色的风，轻松地停在几十米开外，转过身，对她做了个“OK”的手势。

　　洗雯琦看着他自信的身影，深吸一口气，屈膝，身体微倾，小心翼翼地用犁式姿态开始下滑。

　　速度渐渐起来，风拂过脸颊，雪板与雪面摩擦发出好听的沙沙声。

　　她集中精神，努力控制着方向和速度。虽然动作还有些生涩，但竟然真的稳稳地滑了下来，最后用一个不太标准但有效的犁刹，停在了温溪乐面前。

　　“怎么样？”她微微喘着气，带着期待和一点点小骄傲看向他，笑容灿烂得如同雪后的阳光。

　　温溪乐看着她，眼中充满了赞赏，毫不犹豫地伸出戴着厚厚滑雪手套的大拇指，用力地竖在她面前，声音带着由衷的钦佩：“厉害！一遍过！你这学习速度，绝对是天赋型选手。”

　　洗雯琦被他直白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开心。

　　她调整方向，轻巧地滑回他身边，两人并肩站在雪坡上，眺望着被夕阳染上淡淡金边的雪原。

　　“温溪乐……”洗雯琦忽然开口，侧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思索，“你的名字……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她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努力回忆着。

　　温溪乐心里咯噔一下，一种预感悄然升起。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啊！！”洗雯琦突然轻呼一声，眼睛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前一年的省级青少年滑雪锦标赛！男子单板障碍技巧赛的冠军！报道上的名字就叫温溪乐！是不是你？那个戴着蓝色护目镜，滑得特别飘逸的选手？”

　　秘密被猝然揭开。

　　温溪乐感觉脸颊又开始发烫，他没想到在这个远离赛场的雪乡小旅馆，竟然会被人认出来。

　　他有些窘迫地点点头，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嗯，是我。”

　　“天哪！真的是你！”洗雯琦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和崇拜，“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你的比赛集锦！太帅了！难怪你教得这么好！”她的夸赞真诚而热烈。

　　“没……没什么……”温溪乐被夸得有些手足无措，习惯性地想把自己藏起来。

　　“冠军先生，”洗雯琦笑着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带着点俏皮，“来都来了，要不要指点我这个新手两招更帅的？”

　　被她的热情感染，温溪乐心头那点窘迫也淡了。他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属于赛场的光彩。

　　“好，”他指了指旁边一道稍微陡一点、雪面更蓬松的雪坡，“试试S弯？感受一下重心转换的乐趣。”

　　两人开始在雪坡上轻松地滑行起来。温溪乐不再仅仅是教练，也找回了滑雪本身的快乐。

　　他示范着流畅的S形转弯，身体随着雪板起伏摇摆，动作优雅而充满力量感。

　　洗雯琦则认真地模仿，虽然动作远不如他娴熟，但每一次成功的转弯都让她发出开心的笑声。

　　他们在雪地上追逐、嬉笑，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温溪乐脸上那层冰封的沉郁，在运动中、在女孩明媚的笑容和毫不掩饰的崇拜里，似乎真的融化了不少。

　　回到酒店大堂时，两人都微微喘着气，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和满足。

　　姜半清已经坐在柔软的沙发区了，正百无聊赖地翻着杂志。

　　看到他们进来，尤其是温溪乐脸上那难得一见的、轻松甚至有点愉悦的表情，姜半清的嘴角又勾起了他那标志性的玩味笑容。

　　“哟！回来啦？玩得挺开心啊！”他放下杂志，故意拉长了语调。

　　温溪乐没理他的调侃，洗雯琦则笑着点头：“嗯！温溪乐教得可好了。”

　　三人坐到沙发上休息。

　　姜半清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温溪乐小时候的糗事——比如第一次滑单板摔得四仰八叉啃了一嘴雪，或者比赛前紧张得差点穿错雪鞋……夸张的表情和动作逗得洗雯琦咯咯直笑，身体都笑歪在沙发扶手上。

　　温溪乐在一旁听得又窘又无奈，几次想打断，却被姜半清用更大的声音和更夸张的模仿盖过去，只能红着脸小声嘟囔抗议。

　　姜半清低头看了看他那块粗犷的运动手表：“嚯，六点了！泡个温泉解解乏去？这儿的温泉可是纯天然雪水加热的，舒坦得很！”

　　温泉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响应。三人分别去了男女更衣室。

　　当温热的泉水包裹住疲惫的身体时，温溪乐靠在光滑的石壁上，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紧绷的肌肉在热力下缓缓松弛，滑雪后的酸胀感被温柔地抚平。

　　蒸腾的热气氤氲了视线，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眉眼舒展，流露出一种纯粹的、毫不设防的享受神情。

　　隔壁女汤隐约传来洗雯琦和同伴的说笑声，隔着朦胧的水汽和石壁，并不真切，却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泡了约莫三十分钟，浑身舒畅。换上干爽的浴衣走出汤池时，皮肤还微微泛着红晕。

　　“嘿！时间还早，”姜半清甩了甩湿漉漉的寸头，精神奕奕地提议，“打盘国际象棋怎么样？大堂那边有棋具。”他挑衅地看向温溪乐，“敢不敢来？输了请喝热牛奶！”

　　温溪乐此刻心情放松，欣然应战：“来就来。”

　　洗雯琦也颇有兴趣：“我能旁观吗？”

　　“当然！欢迎监督，防止某人耍赖！”姜半清哈哈大笑。

　　三人来到大堂休息区一角，那里果然摆放着精致的木质国际象棋。

　　温溪乐选了沉稳的黑色，姜半清执白色。

　　洗雯琦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安静地看着。

　　棋局开始。

　　姜半清风格大开大合，开局就积极调兵遣将，试图用猛烈的进攻撕开防线。温溪乐则沉稳得多，他的棋路如同他的滑雪技术，讲究流畅和控制，防守滴水不漏，反击精准而突然。

　　两人落子如飞，棋盘上很快便短兵相接。姜半清时而猛攻，时而为一步妙着得意地敲打棋子；温溪乐则大多时候沉默专注，只在吃掉对方重要棋子时，嘴角会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洗雯琦看得入神，虽然不太懂高深的战术，但能感受到两人截然不同的棋风和对弈时那种无形的张力。

　　姜半清的“王”一度被逼入险境，他皱眉苦思，最终用一记漂亮的“王车易位”化解了危机，得意地冲洗雯琦挑了挑眉。

　　温溪乐则抓住姜半清一次轻敌冒进，用一次精妙的“牵制”战术，牺牲了一个“象”，却成功锁死了姜半清的一个“车”和“王后”，奠定了胜势。

　　棋局进行了快三十分钟，最终，温溪乐的黑棋“兵”成功升变，配合“王后”完成了致命一击。

　　“将军。”温溪乐平静地落下最后一子。

　　盯着棋盘看了几秒，姜半清懊恼地抓了抓后脑勺：“靠！又输给你了！你这脑子……算计太深！”他嘴上抱怨，脸上却带着棋逢对手的畅快。

　　三人重新坐回舒适的沙发。

　　姜半清说到做到，招呼服务生点了三杯热牛奶。

　　他喝了一大口牛奶，看着温溪乐，又看看洗雯琦，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开始继续讲温溪乐那些“不为人知”的趣事。

　　这一次，他讲起了温溪乐第一次拿到省级冠军时，在领奖台上因为太紧张差点同手同脚走上去，麦克风还突然没声，窘得耳朵都红透了的场景，模仿得惟妙惟肖。

　　温溪乐在一旁听得又窘又无奈，几次想打断，却被姜半清用更大的声音和更夸张的模仿盖过去，只能红着脸小声嘟囔抗议。

　　洗雯琦却已经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真的吗？冠军也会紧张成这样？”

　　温溪乐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听着姜半清夸张的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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