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了，被揭穿了

温溪乐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跑回旅馆的。

　　他猛地推开303的门，心脏擂鼓般敲打着肋骨。

　　姜半清正趴在地毯上吭哧吭哧地做着俯卧撑，厚实的背肌随着动作贲张，额角挂着汗珠。

　　听见动静，他诧异地抬头，就看到温溪乐像颗炮弹一样冲向靠里的那张床，一头扎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了一个严严实实的蓝色茧蛹。

　　“喂？被雪怪追了？”姜半清撑起身，擦了把汗，纳闷地走过去。

　　被子团一动不动。

　　姜半清挑眉，毫不客气地一把掀开被子。

　　温溪乐蜷缩着，脸颊通红，连耳朵尖都染上了粉色，额角那道淡疤在红晕中愈发显眼。他急促地呼吸着，眼神躲闪，不敢看姜半清。

　　“嚯！你这脸……发烧了？”姜半清伸手就要探他额头。

　　“没……没有！”温溪乐像受惊的兔子往后缩，结结巴巴地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厉害，“遇、遇见一个……姑娘……还、还肢体接触了……”

　　姜半清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浓眉挑得更高，脸上瞬间绽开一个促狭又了然的巨大笑容，露出一口白牙：“哦——！！！”

　　这声“哦”拉得老长，充满了戏谑。

　　温溪乐的脸更红了，恨不得钻进床垫里去。

　　“啧，至于吗？”姜半清一屁股坐在床边，大大咧咧地拍拍他的腿，“人们一生会遇见许多人，不管女孩男孩，这都是必须的！你难道没碰过自己母亲的手？大惊小怪。”

　　这话没能安慰温溪乐，反而让他更加局促。他猛地坐起身，抓起桌上半杯不知道谁喝剩的冷水，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似乎暂时压下了那股灼热。

　　他跳下床，快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急切地投向刚才那片松林边缘。

　　就在这时，旅馆广播里传来清晰悦耳的女声：“各位住客请注意，一楼‘雪绒花’礼堂将于下午三点举办‘冬日雪乡生态与人文’主题讲座，欢迎各位莅临……”

　　温溪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转身，语速飞快：“有讲座！去听听吧！”他甚至没等姜半清回应，就匆匆换上运动鞋，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走廊里，他才敢大口大口地喘息，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试图浇灭脸上的滚烫。

　　他径直跑下楼，循着逐渐汇聚的人流，来到了一楼那间名为“雪绒花”的礼堂。

　　礼堂宽敞明亮，巨大的拱形窗户几乎占满了一整面墙，外面是素裹的雪景。

　　他找了个最后排、最角落的靠窗位置坐下，尽量降低存在感。

　　台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正用生动幽默的语言，讲述着雪县特有的耐寒植物和当地居民有趣的冬日习俗，不时引起听众会心的笑声。

　　温溪乐的目光却有些游离，时而看向讲台，时而又飘向窗外那片寂静的雪野。就在他再一次看向窗外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邻座。

　　一双粉色的帆布鞋，鞋带系得整整齐齐。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顺着鞋子慢慢往上看去——摩卡慕斯色的阔腿裤，厚实的同色大衣，还有那张带着点惊讶、正微微睁大眼睛看向他的熟悉脸庞。

　　她也看到，脸上同样写满了意外，随即那双温婉的眼睛里便漾开一丝惊喜的笑意，像冰层裂开时透出的微光。

　　她轻轻歪了歪头，无声地用口型打了个招呼，笑容明媚。

　　温溪乐只觉得刚刚平复的心跳又乱了节奏，耳根重新开始发烫。

　　他努力扯出一个算是回应的笑容，有些僵硬地点点头。

　　台上老教授恰好讲到一个关于“雪地傻狍子”的趣闻轶事，引得满堂哄笑。洗雯琦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清脆的笑声在温溪乐耳边响起，让他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放松了一点点，嘴角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弯了弯。

　　笑声中，两人偶尔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陌生的尴尬被一种微妙的默契悄然取代。

　　讲座在一片掌声中结束。人群开始起身，有序地离场。

　　温溪乐也站起身，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开口。

　　“一起走呗？”洗雯琦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落落大方，带着点自然的亲近。

　　温溪乐心头微松，点点头：“嗯。”

　　两人随着人流走出礼堂的后门，外面连接着通往大堂的明亮走廊。

　　刚走出几步，温溪乐的脚步就钉在了原地——走廊尽头，自动贩卖机前，姜半清正弯着腰，哗啦啦地取出两瓶矿泉水。

　　姜半清直起身，也看到了他们。他先是疑惑地扫了一眼温溪乐身边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孩，随即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那双总带着点痞气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咧开一个极其八卦又了然于胸的笑容。

　　温溪乐脸一红，硬着头皮走过去，声音又开始结巴：“半、半清……这、这是洗雯琦……刚、刚才在雪地认识的……”他又转向洗雯琦，声音更低了些，“这、这是我朋友……姜半清。”

　　“哟！”姜半清笑得见牙不见眼，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洗雯琦，然后用力清了清嗓子，故意板起脸，但那眼里的促狭藏都藏不住。

　　“咳！那啥……相逢就是缘分！这大冷天的干站着多没劲？走走走，滑雪去！运动起来暖和！”

　　他晃了晃手里的水，“装备前台就能租，我请！”说完，不由分说地把一瓶水塞进温溪乐手里，另一瓶递给洗雯琦。

　　洗雯琦被姜半清的热情和直爽弄得有点想笑，她看了看温溪乐，见他虽然窘迫但还是点了头，便也大方地接过水：“好啊，谢谢。”

　　三人走到前台，用房卡租借滑雪套装倒是非常便捷。

　　姜半清大手一挥付了押金和租金。“大堂集合！赶紧换好！”他吆喝一声，风风火火地就往电梯跑。

　　温溪乐和洗雯琦也各自回房。温溪乐换滑雪服时，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拉链，脑海中却闪过雪地里她握住自己手腕的温度。

　　他甩甩头，深吸一口气。

　　再次在大堂集合时，三人都已全副武装。姜半清一身亮橙色的滑雪服，活力四射；温溪乐是沉稳的深蓝色；洗雯琦则是一套米白色，更衬得她气质温婉。

　　姜半清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穿过酒店后门，沿着一条被清理出来、两侧堆着厚厚雪墙的石板小径前行。

　　走了大约十分钟，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极其开阔的天然缓坡呈现在眼前。积雪厚实、洁白，没有太多人工雕琢的痕迹，只有远处几棵挂着雪的松树作为背景。

　　坡度平缓，非常适合初学者。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哇！这里好棒！”洗雯琦忍不住赞叹。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厚实棉袄、戴着雷锋帽的年轻小伙从旁边小路上滑了过来，看到姜半清，立刻笑着打招呼：“半清哥！带朋友来玩啊？”

　　姜半清一看是同村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也笑着回应：“是啊！你们也来了？”

　　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目光在温溪乐和洗雯琦身上溜了一圈，尤其在他们靠得不算太近却有种莫名和谐的氛围上停留了一下，笑嘻嘻地大声问：“半清哥，这两位……是不是一对儿啊？”

　　话刚出口，姜半清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过去。

　　大手直接按在那小伙的脑袋上往下压，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笑骂：“操！胡咧咧啥呢！走走走，跟哥去东边那边坡道，别在这当电灯泡！”

　　他半拖半拽地把那个还在嘟囔着“老大你也得赶紧找女朋友了……”的活宝拉走了，临走还回头朝温溪乐和洗雯琦挤了挤眼，做了个“好好玩”的口型。

　　温溪乐轻咳一声，试图打破沉默，声音有点干涩：“呃……你会滑吗？”

　　洗雯琦摇摇头，看着脚下长长的滑雪板，有点不好意思地坦白：“完全不会。只看别人玩过。”

　　温溪乐的心莫名安定了一些，专业领域让他找回了些许自信和从容。“没事，我教你。很简单的。”他走到她身边，声音温和下来，“先教你站姿和基础动作。”

　　他耐心地示范起来，动作流畅而标准：“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屈，重心放在脚掌中心，身体微微前倾……就像这样。”他稳稳地站好，如同一棵扎根雪地的松树。

　　洗雯琦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但显得有些僵硬。

　　“重心……是这样吗？”她试着移动，雪板却不听话地扭动。

　　“别急，”温溪乐靠近一步，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扶住她的手臂外侧，隔着滑雪服也能感觉到她瞬间的紧张。

　　他立刻又把手收回来一点，只是虚扶着，引导她稳定重心，“膝盖再弯一点，对，感觉身体重量均匀地压在雪板上……好，保持住。”

　　他的指导清晰而温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洗雯琦在他的引导下，慢慢找到了感觉，身体不再那么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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