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铜钟下的密信
洛阳城的夜,被一层薄云罩着,连月光都透着股冷意。
火器监的高墙在夜色里像条蛰伏的龙,墙头的灯笼忽明忽暗,映着巡逻兵的影子,长枪拖地的“沙沙”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赵夜趴在墙根的阴影里,手里攥着根细铁丝——是春丫用马鬃和铁屑搓的,能撬开最结实的铜锁。
“东南角的守卫换岗有半炷香的空当。”周铁山压低声音,往手里吐了口唾沫,握紧了砍柴刀,“我刚才数了,墙上有六个弓箭手,都背着火箭筒。”
李根的母铳上裹了层麻布,防止摩擦出声,枪管里填的是“无声弹”——火药里掺了棉絮,炸声只有平时的三成。他往火器监的大门望了望,门楣上挂着块“钦造火器”的匾额,在月光下泛着青黑,像块墓碑。
“按计划来。”赵夜的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李根用火箭打灭灯笼,马三带五个人堵后门,我和周叔去钟楼,春丫守在墙外,听见铜钟响就放铁蒺藜。”
铜钟是火器监的报时器,挂在院子中央的钟楼里,高十丈,钟体是青铜铸的,据说能敲响十里地。王铁刀说引信在铜钟里,赵夜猜是沈砚之把炸药的导火索和钟内的机关连在了一起——敲钟时牵动引线,粮仓下的炸药就会引爆。
三更天的梆子刚敲过,李根的火箭突然窜了出去,精准地射向墙头的灯笼。六个灯笼同时熄灭,巡逻兵顿时乱了,喊叫声刚起,就被马三的人用铁蒺藜绊住,摔倒在墙根下,惨叫声被闷在嘴里。
赵夜和周铁山趁机翻墙而入,落地时像猫一样轻。院子里的火器监士兵正往钟楼跑,显然是听到了动静。赵夜让人往地上撒了把碎石——不是铁蒺藜,却能让脚步声更乱,掩盖他们的踪迹。
钟楼的门是铁制的,锁孔锈得厉害。赵夜用细铁丝捅了半天,锁“咔哒”一声开了,门轴却发出“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有人!”二楼传来守卫的吼声,紧接着是弓弦绷紧的声音。
周铁山猛地把赵夜推开,自己往旁边一滚,一支火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钉在木门上,火苗顿时窜了起来。李根的无声枪响了,二楼的守卫闷哼一声,摔了下来,手里还攥着支没射出的箭。
两人往钟楼里冲,楼梯是木的,踩上去“咚咚”响。赵夜摸着楼梯扶手,突然停住——扶手上有层新漆,是沈砚之的陷阱!他让人在扶手上抹了松脂,一摸就会留下痕迹,追兵能顺着找上来。
“别摸扶手!”赵夜低喊,拉着周铁山往楼梯内侧走,那里的木板磨损严重,没刷漆。
钟楼顶层的铜钟果然有问题。钟体下方悬着根细麻绳,连接着墙里的暗线,暗线的尽头从窗户伸出去,显然是通往粮仓的方向。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钟内刻着密密麻麻的字,不是佛经,是火药配方和炮位参数——沈砚之把火器监的核心机密全刻在了钟上!
“快剪麻绳!”周铁山掏出匕首,就要去割。
“等等!”赵夜突然按住他,“这麻绳太粗,不像引信,倒像……是用来拉响铜钟的。”
他摸着钟内的刻字,指尖在“后金”两个字上顿住——沈砚之不仅刻了火药配方,还记了“与后金贝勒约定:三月初十献洛阳布防图”!
原来沈砚之投的不是官军,是后金!他造冲天炮、埋粮仓炸药,根本是为了配合后金南下,毁掉洛阳这个闯王的粮道枢纽!
“引信不在钟里,在……”赵夜突然想起王铁刀最后指的方向,不是钟楼,是火器监的西厢房——那里是沈砚之的书房!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沈砚之的亲兵,手里举着火把,正往钟楼冲。领头的亲兵长举着刀,吼道:“沈大人说了,抓住赵瞎子,赏百两银子!”
周铁山往楼梯口扔了个烟雾弹,狼粪烟顿时弥漫开来,呛得亲兵们直咳嗽。赵夜却没趁机下楼,反而往铜钟的悬挂处摸——钟架上有个暗格,锁是黄铜做的,和王铁刀塞给他的铁片形状正好吻合!
“周叔,顶住!”赵夜把铁片插进暗格,锁“啪”地开了,里面果然有封信,还有个小巧的铜哨。
信是沈砚之写给后金贝勒的,说“洛阳粮仓一炸,闯王必乱,可趁虚取河南”,末尾还画了张简易地图,标注着后金骑兵的入关路线。
“狗汉奸!”周铁山看得眼睛发红,一刀劈翻冲上来的亲兵,刀上的血溅在烟雾里,像朵红梅花。
赵夜抓起铜哨,突然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引信!沈砚之根本没把炸药和铜钟连在一起,而是让亲兵带着铜哨守在粮仓附近,只要他吹响特定的调子,亲兵就会点燃炸药!
“撤!去西厢房!”赵夜把密信塞进怀里,吹了声呼哨——这是让春丫放铁蒺藜的信号。
两人往楼下冲时,李根和马三也杀了进来,铁蒺藜在院子里铺了满地,亲兵们的马蹄被扎得鲜血淋漓,乱成一团。赵夜直奔西厢房,门没锁,里面的烛火还亮着,桌上放着本《西洋炮谱》,翻到的那页画着红夷炮的分解图,旁边写着“后金需十门,三月交货”。
“找到了!”周铁山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里面装着二十支铜哨,哨身上刻着不同的花纹,“每支哨子的调子都不一样!”
赵夜拿起刻着“粮仓”二字的铜哨,刚要吹,突然停住——沈砚之不可能把真正的引爆哨子留在这么明显的地方!他想起王铁刀塞给他的铁片,背面刻着个“水”字,指向西厢房的水缸!
水缸里的水很清,底下沉着支铜哨,没有花纹,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赵夜捞起哨子,刚凑到嘴边,窗外突然传来沈砚之的声音:“赵先生,别吹,一吹,洛阳城就成火海了。”
沈砚之不知何时回来了,手里举着弓,箭尖对准赵夜的胸口,身后跟着五个亲兵,每人都背着火箭筒,箭头上裹着硫磺。
“把密信交出来,我让你带弟兄们活着离开。”沈砚之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后金给的价,比闯王高十倍,你我都是造炮的,该知道良禽择木而栖。”
赵夜没动,手指在铜哨上摩挲——这哨子的调子他在王铁刀的铁片上见过,是三短两长,和沈砚之亲兵的呼哨声一模一样。
“沈监造懂铁,该知道铁有铁性,能铸炮,也能铸犁,就是不能铸汉奸的骨头。”赵夜突然举起铜哨,对着窗外吹了起来——不是三短两长,而是急促的乱调。
这是他和马三约定的“紧急撤退”信号!
沈砚之脸色大变,一箭射过来,赵夜侧身躲过,箭钉在门框上,箭尾还在颤。周铁山趁机掀翻桌子,烛火被打翻,引燃了地上的火药渣,西厢房顿时燃起大火。
“炸不了粮仓,你投敌的证据也跑不了!”赵夜拽着周铁山往门外冲,怀里的密信被火烤得发烫,“这封信,我会交给闯王,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个卖主求荣的汉奸!”
沈砚之的怒吼被淹没在火海里。赵夜等人冲出火器监时,春丫已经带着人把铁蒺藜收了回来,马三的人正往粮仓方向跑——他们要赶在沈砚之的亲兵反应过来前,控制住所有带铜哨的人。
洛阳城的天快亮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把火器监的火光衬得格外红。赵夜站在城墙根,看着怀里的密信和那支没吹响的铜哨,突然明白,他们守的不只是洛阳城,是比炮膛更重要的东西——乱世里,总得有人守住不该被炸开的底线。
“赵先生,闯王的信使来了!”春丫跑过来,手里拿着封信,“说官军和后金勾结,要在三月初十合围洛阳,让咱们赶紧转移铁匠营!”
主线终于清晰——沈砚之的背叛只是冰山一角,官军、后金、闯王的三方博弈,即将在洛阳城下迎来总爆发。而赵夜藏在怀里的密信,将是打破这盘死局的关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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