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冲天炮下的暗棋
三天后的邙山,风裹着火药味,把云都染成了灰黑色。
沈砚之的冲天炮果然来了,十二门青铜巨炮并排架在山脊上,炮管长得像蛇,阳光照在炮身上,泛着冷硬的光。沈砚之站在炮群后,穿着件月白绸衫,胳膊上的绷带换了新的,手里把玩着赵夜给的螺旋纹子炮图纸,嘴角噙着笑。
赵夜的红夷炮藏在对面的山谷里,炮口被桃树遮掩着,只露出道黑缝。王二正往子炮的暗槽里塞铁屑——这是“十发必卡”的最后一道保险,铁屑会随着发射慢慢堆积,到第十发时正好卡住螺旋纹。
“听炮轮声,是冲天炮的前装弹。”赵夜耳朵贴在地上,能分辨出炮手推弹杆的动静,“他们用的是‘分段填装’,先塞火药,再压铅弹,最后用湿麻布捣实,射速比红夷炮慢,但射程够远。”
李根往炮膛里填了“碎甲火药”,里面掺了砸碎的瓷片:“等他们第一发打完,咱就用破甲弹轰炮轮,让他们推不动炮。”
春丫突然拽了拽赵夜的袖子,指着远处的土坡——三个穿着囚服的人被押了过来,中间那个瘸着腿,走路的姿势像极了王铁刀,脖子上还挂着块木牌,写着“通贼者”。
“沈砚之把他带来了。”周铁山的手按在砍柴刀上,“是想逼我们分心。”
赵夜没动,只是让人把炮口再压低半寸:“他要的不是王铁刀的命,是想看我们救人心切,露出炮位。”
正午时分,沈砚之的旗手挥了挥黑旗。第一发冲天炮的炮弹划破天空,带着尖啸,落在离山谷百丈外的空地上,炸开的铅珠像暴雨,打在桃树上,枝断叶落,瞬间秃了一片。
“好狠的力道!”马三躲在树后,看着满地的铅珠,脸色发白,“这一炮能炸穿三尺厚的土墙!”
赵夜没等第二发炮弹升空,突然喊:“放烟雾弹!打炮轮!”
十发烟幕弹同时升空,浓浓的狼粪烟漫过山谷,把红夷炮藏得严严实实。与此同时,十发破甲弹呼啸着冲出烟雾,精准地砸在冲天炮的炮轮上——只听“咔嚓”几声脆响,三个炮轮被砸裂,炮手们慌了手脚,推着炮架原地打转。
沈砚之却不慌,反而让人把王铁刀往前推了推,刀尖就抵在他后心:“赵先生,你的破甲弹准头不错,就是……忘了冲天炮能仰射?”
他突然挥旗:“第二发,仰角三十度,打山谷顶!”
冲天炮的炮口猛地抬起,炮弹擦着烟雾的边缘,落在山谷顶的巨石上。巨石被炸开,滚石像疯了一样往山谷里砸,红夷炮的炮架被砸中两门,木屑飞溅。
“王铁刀在喊什么!”春丫突然指着土坡。
赵夜竖起耳朵,能听见王铁刀嘶哑的喊声,断断续续,像被捂住了嘴:“……火药库……在……桃树……”
桃树?赵夜心里一沉——山谷里的桃树是他特意栽的,为了遮掩炮位,难道下面有火药库?
“沈砚之在诈我们!”周铁山突然反应过来,“他早就在桃树下埋了炸药,就等王铁刀喊出‘桃树’,引我们往那边躲!”
果然,土坡后的炮手正往引线盒里摸火折子。赵夜让人把剩下的红夷炮往左侧移,同时喊:“打引线!用火箭!”
李根抓起火箭筒——这是用铁管做的,箭杆绑着浸油的麻布,点燃后能射百丈远。十支火箭拖着火尾,精准地落在引线旁,把导火索烧断在土里。
沈砚之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没料到赵夜能识破“桃树埋炸药”的诡计,更没料到火箭的准头这么好。
“第三发!用开花弹!”沈砚之亲自拽动炮绳。
冲天炮的开花弹带着火光,冲破烟雾,落在红夷炮的旧炮位上,炸开的火焰舔着桃树,却只烧了些枯枝——红夷炮早已移走。
“该我们的螺旋纹子炮了。”赵夜让人把十门红夷炮的炮口转向沈砚之的炮群,“王二,填速燃火药,打他们的弹药车!”
沈砚之显然没料到改造红夷炮能连放,还没来得及转移弹药车,十发子炮就呼啸而至。前九发都精准地炸在弹药车旁,火药桶被震得摇摇欲坠,沈砚之的炮手们手忙脚乱地往安全地带拖。
“第十发!”赵夜突然喊。
第十发子炮弹出时,沈砚之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他算准了红夷炮连放十发后炮管会发烫,正等着看炸膛的好戏。
但预想中的炸膛没等来,反而是子炮在半**然卡住,像只断了翅膀的鸟,直直地坠落在弹药车旁,没炸。
“怎么回事?”沈砚之的笑容僵在脸上。
赵夜的暗槽起作用了——铁屑堆积,卡住了螺旋纹,子炮没能引爆。但这“不炸”比炸了更狠:弹药车旁的炮手以为是哑弹,刚要上前查看,李根的火箭就到了,这次带的是“燃爆火箭”,箭头裹着硫磺,一触火药桶就炸。
“轰——!”
冲天炮的弹药车连环爆炸,火光冲天,十二门青铜巨炮被掀翻了七门,剩下的也被火焰困住,成了废铁。沈砚之的月白绸衫被火星烧了个洞,踉跄着往后退,看着赵夜的方向,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你的螺旋纹子炮……”
“十发必卡,是我留的规矩。”赵夜的声音透过烟雾传过来,“沈监造懂铁,该知道好铁要留三分余地,不是填进炮膛里炸成灰。”
混乱中,王铁刀突然挣脱了押解的士兵,瘸着腿往山谷跑,脖子上的木牌被他拽下来,塞进怀里。沈砚之的亲兵想射箭,却被马三的人用铁蒺藜缠住,乱成一团。
王铁刀冲进烟雾时,赵夜正好迎上去。他身上的囚服沾满了泥,却死死攥着块铁片,塞给赵夜:“沈砚之……在洛阳城的粮仓下埋了炸药,引信在……火器监的铜钟里……”
话音未落,王铁刀突然捂住胸口,嘴角涌出黑血——他的囚服里藏着根毒针,沈砚之早就料到他会泄密。
“快……炸铜钟……”王铁刀的手垂落时,还指着洛阳城的方向。
沈砚之见大势已去,带着残兵往邙山深处逃,临走前放了把火,想烧掉剩下的冲天炮残骸。赵夜让人别追,当务之急是去洛阳城拆炸药。
马三的人抬着王铁刀的尸体往回走,春丫用布擦着他嘴角的血,突然发现那块木牌背面刻着个“梁”字——和张恪塞给王铁刀的那锭银子上的字一样。
“他早就被沈砚之控制了。”赵夜摸着那块铁片,上面刻着粮仓的位置,“刚才的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炸药在粮仓下是真,但引信不在铜钟,在……”
他突然想起沈砚之的黑旗,旗杆是空心的,里面藏着的,或许就是真正的引信图纸。
夕阳把烟雾染成了血色,赵夜望着洛阳城的方向,那里的粮仓正冒着炊烟,百姓们还不知道,自己脚下踩着足以毁掉半个城的炸药。
“赵先生,去拆炸药吗?”李根扛着火箭筒,炮管上还沾着冲天炮的火药渣。
“先去火器监。”赵夜的声音很沉,“沈砚之跑不远,他的铜钟里,藏着比炸药更重要的东西——我猜,是官军的布防总图,他想带着这个去投后金。”
远处,邙山的火光渐渐熄灭,只剩下冲天炮的残骸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像些没埋的尸骨。赵夜摸了摸怀里的铁片,突然觉得,王铁刀用命换来的消息,才是沈砚之布下的最后一道暗棋。
洛阳城的铜钟响了,是报平安的钟声,却像催命符,敲得人心里发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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