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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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敌

晨雾还没散尽时,镶红旗的炮营已经在黑风口东侧的高地上立起了新的炮架。多铎站在临时搭起的望台上,手里捏着千里镜,镜片里能看清矿镇闸门柱上悬挂的两具尸体——豪格的头颅已经开始腐烂,巴图鲁的红甲被晨露浸得发黑,在风里晃晃悠悠,像在无声地嘲笑着镶红旗的失利。

“王爷,‘天佑炮’的角度都调好了。”火器营的总领哈达哈躬身回话,甲胄上沾着的铜屑簌簌往下掉,那是连夜打磨炮膛时蹭上的。他不敢抬头,昨夜被杖责的三个工匠还在帐外呻吟,血肉模糊的后背提醒着所有人,眼前这位豫亲王的耐心已经耗尽。

多铎没看他,镜片始终对着矿镇的渠坝。那道不算高大的土坝横在黑风口的咽喉处,坝上的闸门虽有断裂,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规整——钱通当年修渠坝时,特意让矿工往夯土里掺了石灰,比寻常堤坝结实三成。“瞄准渠坝中段,”他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坝上的晨霜,“三炮齐发,我要亲眼看着那道破坝塌下去。”

哈达哈心里一紧:“王爷,中段的夯土最实,怕是……”

“那就打五炮。”多铎放下千里镜,转身时披风扫过望台的木栏,带起一阵寒风,“直到它塌为止。”

望台下的旗兵们开始忙碌起来,搬炮弹的士兵哼哧哼哧地往炮口填装铁弹,引信手攥着火折子,指尖因紧张而发白。图尔格提着偃月刀站在炮营左侧,目光像鹰隼般盯着矿镇的方向,昨夜派去的死士至今没有消息,他猜那些人多半已经成了矿镇铁砧上的冤魂,但这不妨碍他期待炮响时的畅快——只要渠坝一塌,矿镇的水源就断了,到时候不用厮杀,渴也能渴死那些反贼。

而此时的矿镇里,赵夜正蹲在渠坝内侧,指尖抠着坝体的夯土。春丫递过来的陶罐里装着新和的泥,里面掺了剪碎的麦秸秆和硝石粉,是他让妇女们连夜调制的“应急泥”——虽挡不住炮弹,却能在坝体出现裂缝时暂时堵住缺口。

“赵先生,秦当家的派人来报,说旗兵的炮口调得比昨天低了。”周铁山扛着根松木杆跑过来,杆头缠着浸了桐油的麻布,“他们想炸渠坝?”

赵夜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晨雾里能听见黑风口传来的金属碰撞声,那是旗兵在给炮身加固铁箍,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他们想断咱们的水。”他望向空场,那里的麦种刚浇过暗渠引来的山泉水,嫩黄的芽尖上还挂着水珠,“多铎以为没了水,这矿镇就成了死地。”

春丫抱着捆麻布跑过来,麻布上缝着密密麻麻的口袋,里面装着干燥的硝石粉:“李根说,竹管里的火药都填好了,就等您下令。”她的目光落在渠坝外侧,那里的浅滩上还留着昨夜炮轰的坑洼,积水里漂着几片烧焦的麦叶。

赵夜接过麻布,抖开时里面的硝石粉发出簌簌的轻响。他忽然想起穿越前在工地上见过的防洪沙袋,那时工人们用帆布包着沙土堵管涌,简单却管用。“让弟兄们把这些硝石袋搬到闸门后面,”他指着坝体的裂缝处,“炮弹炸开时,这些袋子能缓冲冲击力,至少能多撑片刻。”

话音刚落,黑风口方向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啸——是旗兵在试放信号箭。紧接着,三枚火箭拖着红尾窜上天空,在晨雾里炸开三朵火星。

“准备了!”周铁山大吼一声,拽着春丫往坝体后的掩体跑,“他们要开炮了!”

赵夜最后看了眼空场的麦子,那些嫩黄的芽尖在风里轻轻颤动,像无数双攥紧的小拳头。他转身钻进掩体时,听见炮营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大地开始震颤,渠坝上的碎石簌簌滚落,砸在掩体的木板上噼啪作响。

第一发炮弹擦着坝顶飞过,落在矿镇的空场里,炸开个半丈深的坑,焦黑的泥土溅起一人多高,几株刚冒头的麦子瞬间被埋进土里。

多铎在高台上看得清楚,镜片里的矿镇空场腾起烟柱,他嘴角勾起抹冷笑:“第二炮,瞄准渠坝!”

哈达哈挥动令旗,炮手们转动绞盘,沉重的炮身缓缓下沉,炮口对准了渠坝中段的夯土。引线被点燃,“滋滋”的燃烧声在晨雾里格外刺耳,片刻后,第二发炮弹呼啸着飞出,重重砸在坝体上——土块飞溅中,渠坝出现了一道尺许宽的裂缝,浑浊的渠水顺着裂缝汩汩往外渗。

“好!”图尔格在台下大喊,挥刀砍断身边的旗杆,“再给他们来一下!”

第三发炮弹接踵而至,这次精准地砸在裂缝处,夯土被炸开个更大的豁口,水流变得湍急起来,冲得坝体的泥土哗哗往下掉。

高台上的多铎放下千里镜,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再补两炮,彻底拆了它。”

可就在这时,矿镇的方向忽然传来几声沉闷的轰鸣,不是炮响,更像是……火药在密闭空间里炸开的闷响。紧接着,黑风口的窄道里腾起一股黄烟,伴随着旗兵的惨叫和惊马的嘶鸣。

“怎么回事?”多铎猛地抓起千里镜,镜片里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矿镇的闸门柱方向竟滚出无数碎石,裹挟着浑浊的渠水往黑风口冲,窄道里的旗兵被水流卷得东倒西歪,好几匹战马失足摔进浅滩,挣扎着却爬不起来。

“是闸门!”哈达哈失声喊道,“他们炸了闸门,用洪水堵路!”

图尔格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被水流阻断的窄道,那些原本准备冲锋的骑兵此刻进退两难,只能在浅滩里徒劳地抽打战马。而更远处的矿镇,那道摇摇欲坠的渠坝虽然豁口更大,却依旧顽强地立在那里,像个带伤却不肯屈服的巨人。

多铎死死攥着千里镜,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镜片边缘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终于明白,赵夜从来就没打算死守渠坝——那个看似笨拙的举动,藏着的是让洪水替他守门的算计。

“收炮!”他低吼,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让骑兵撤回高坡,派步兵去清理河道!”

哈达哈领命而去时,听见矿镇的方向隐约传来吆喝声,像是有人在修补堤坝,又像是在……翻土。多铎望着镜片里那片被炮弹炸得坑洼的空场,忽然看见几个模糊的身影正弯腰往焦黑的土地里撒着什么,动作从容得仿佛身后的炮声从未响起。

他知道,那是在撒麦种。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刺破云层,照在黑风口的浊流上,也照在矿镇新翻的土地上。炮营的硝烟慢慢淡了,旗兵的咒骂声被水流声吞没,只有渠坝上的豁口还在淌水,像道永远填不满的伤口,横亘在两军之间。而那些刚撒下的麦种,正悄悄钻进湿润的泥土里,等待着下一个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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