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2

“走！”一个字，斩钉截铁。

两道身影，一灰（白婉龄的军装）一黑（叶初蘅的便装），如同扑火的飞蛾，悍然冲入浓烟与火舌交织的缫丝厂地狱。

视线瞬间被浓烟吞噬，能见度不足五步。灼热的空气炙烤着皮肤，脚下是滚烫的瓦砾和滑腻的、不知是血还是油污的粘稠物。更可怕的是那无处不在的“沙沙”声，黑暗中，无数双猩红的小眼睛在火光折射下闪烁，灰褐色的洪流贴着墙角、沿着断梁，甚至从头顶的破洞疯狂窜过，撞在腿上，带来令人作呕的皮毛触感。空气里弥漫的恶臭愈发浓烈，带着一种腐烂内脏般的甜腥。

“左边！”白婉龄厉喝，同时手中莫辛纳甘枪托狠狠砸下！“噗嗤”一声闷响，一只扑向她面门的硕大老鼠被砸得脑浆迸裂，腥臭的污血溅上她的衣领。她动作不停，枪管如毒蛇般探出，精准地点射掉前方通道上几只挡路的鼠群，清出一条短暂的缝隙。

叶初蘅紧随其后，匕首在手中翻飞，寒光闪烁间，几只试图攀爬上她伤腿的老鼠被削断了头颅。她扯下腰间的布条，迅速缠在口鼻处，勉强抵御着致命的毒气。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混乱的厂房内部。巨大的染缸倾覆，流淌着诡异墨绿色的粘稠液体；破碎的玻璃器皿散落一地，里面残留着浑浊的培养液和……几缕灰白色的鼠毛！

“源头在深处！像锅炉房！”叶初蘅指着浓烟中隐约透出的巨大钢铁轮廓。那里，火光最盛，鼠群涌出的方向也最集中！空气里那股特殊的艾草混合腐败的苦涩气味，正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涌出。

“掩护我！”白婉龄低吼一声，猛地将腰间一个鼓囊的布包塞给叶初蘅——是几枚边区造的手榴弹！她自己则如离弦之箭，朝着锅炉房的方向猛冲！身影在浓烟与火光中时隐时现，莫辛纳甘的枪声短促而精准，不断点杀着从阴影里扑出的零星日军守卫和试图阻拦的鼠群。

叶初蘅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她背靠一根滚烫的铸铁柱子，强忍着肺部灼痛，拉开一枚手榴弹的引信，心中默数。当白婉龄的身影即将被锅炉房门口堆积的杂物挡住时，她猛地扬手，手榴弹划出一道低平的弧线，精准地越过障碍，砸进了锅炉房敞开的门内！

“轰——！”

爆炸的冲击波将门口的杂物掀飞，火光瞬间吞噬了入口！这爆炸并非为了杀伤，而是清障！浓烟被气浪暂时冲开，露出了锅炉房内部骇人的景象——

巨大的锅炉早已停火锈蚀，但旁边却架设着数个用汽油桶改造的、简陋却巨大的蒸馏器！下方柴火熊熊燃烧，加热着桶内翻滚的、粘稠的墨绿色液体，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几个穿着肮脏白大褂、戴着简陋防毒面具的身影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扑灭刚才爆炸引燃的火苗，并疯狂地将一些文件投入旁边的火炉！角落里，是层层叠叠堆放的铁丝鼠笼，大部分已经被鼠群啃穿，空的，或者残留着僵硬的鼠尸！

“畜生！”白婉龄的怒骂被爆炸声淹没。她已如猎豹般扑了进去，枪口喷吐火焰！一个正抱着文件冲向火炉的“白大褂”应声栽倒，文件散落一地。

叶初蘅紧随其后冲入。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烤干。她一眼瞥见散落文件上触目惊心的日文标识和手绘的鼠类解剖图，以及几个大大的汉字——“虎列拉”（霍乱）！还有几张照片，赫然是日军在野外投放死鼠的场景！

就在这时，一个“白大褂”见势不妙，猛地扑向一个连接着蒸馏器的粗大阀门！显然是想释放桶内恐怖的毒液！

“阻止他！”叶初蘅瞳孔骤缩，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但她腿伤拖累，速度慢了一线！

千钧一发！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不是莫辛纳甘的沉闷，而是勃朗宁手枪的轻快！那“白大褂”的手腕应声爆出一团血花，惨叫着缩回。

叶初薇猛地回头。

只见白婉龄正单膝跪在一个倾倒的铁架后，左手持着她的勃朗宁手枪，枪口还冒着青烟！她右肩的军装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鲜血正从里面渗出——显然是在刚才的冲锋中被流弹擦伤！她脸色因失血和毒气显得苍白，但眼神却如寒星般锐利，死死盯着叶初蘅，厉声道：“发什么呆！炸了它！全炸了！”

叶初蘅瞬间回神，没有丝毫犹豫！她将白婉龄塞给她的剩余手榴弹一股脑扯开引信，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投向那几个沸腾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蒸馏桶！

“轰隆——！！！”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爆炸在锅炉房内炸开！橘红色的火焰夹杂着墨绿色的毒液冲天而起，巨大的钢铁蒸馏器被撕裂、扭曲，如同畸形的怪兽残骸！恐怖的冲击波将两人狠狠掀飞出去！致命的毒液被高温瞬间汽化、点燃，化作一片笼罩一切的、带着剧毒的烈焰风暴！

叶初蘅重重摔在滚烫的瓦砾堆上，眼前发黑，耳朵里只剩下持续的嗡鸣。她艰难地抬起头，透过被毒焰染成诡异绿色的浓烟，看到白婉龄正挣扎着从一堆破碎的鼠笼旁爬起来，军装后背一片焦黑，左臂无力地垂着，但右手却死死攥着那支勃朗宁，枪口指向门口——那里，最后两个幸存的“白大褂”正惊恐地试图逃离这片他们亲手制造的人间地狱！

火焰在她们身后狂舞，吞噬着罪恶的源头。两个宿敌的身影在毁灭的光焰中，被映照得如同并肩浴血的修罗。没有言语，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空气中焚烧瘟疫的焦臭。锋刃相击的火星，这一次，只为在这人间炼狱中，斩开一线微弱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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