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橡皮

回到家后，夏栀看到许南屿给自己发的知识点，不由得有些呼吸急促，夏栀回复许南屿“谢谢，麻烦你了”，愣了一下，又给他发了一个表情包。

　　经过这几天的学习，很快到了考试这天。

　　清晨六点半的风还带着点凉意，夏栀把校服领口的拉链往上拉了拉，书包带在肩上压出浅浅的痕迹。巷口的早餐车冒着白汽，她刚接过一杯热豆浆，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笑闹声。

　　“夏栀！等等我们！”

　　林雨欣扎着高马尾冲过来，发尾扫过夏栀的胳膊，带着点橘子味的洗发水香。她身后跟着林澈，男孩单手拎着书包，另一只手还在揉眼睛，显然是被妹妹硬拽出来的。“你今天好早啊，”林雨欣吸了口豆浆，“是不是怕等会儿路上堵车？毕竟今天要考试。”

　　夏栀刚点头，目光就越过他们，落在了不远处的路口。许南屿背着黑色双肩包站在公交站牌下，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胳膊上，白T恤领口被风吹得轻轻晃。他正在低头看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侧脸的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是她偷偷描摹过无数次的样子。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夏栀下意识地往林雨欣身后躲了躲，指尖攥紧了温热的豆浆杯。

　　“许南屿！这边！”林澈突然喊了一声，声音在安静的巷口格外响亮。

　　许南屿闻声抬头，视线扫过来时，夏栀感觉自己的呼吸都顿了半拍。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两秒，然后弯了弯嘴角，抬手打了个招呼：“早。”

　　“早、早上好。”夏栀的声音有点发紧，她看见自己的指尖在豆浆杯壁上留下了浅浅的白印，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汗。

　　这时苏昂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赶上来，车铃叮铃铃响了一路。他猛地捏下刹车，停在许南屿身边，车筐里的试卷哗啦啦掉出来几张。“完了完了，”他手忙脚乱地去捡，“昨晚复习到两点，今早差点睡过头——阿屿，你物理最后一张卷子的最后一题做了吗？我感觉我算错了。”

　　许南屿弯腰帮他捡了一张，指尖碰到试卷边缘时，夏栀注意到他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节分明。“那题用动量定理更简单，”他说着，把试卷递回去，“你用动能定理绕远了。”

　　“啊？是吗？”苏昂挠挠头，“早知道昨晚就该问你了……”

　　林雨欣突然用胳膊肘碰了碰夏栀，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看许南屿今天是不是不一样？头发好像剪短了点。”

　　夏栀顺着她的话抬头，正好对上许南屿转过来的目光。他像是察觉到她们在说什么，挑了下眉：“聊什么呢？”

　　“没、没什么！”夏栀慌忙移开视线，脸颊突然变得滚烫，她赶紧喝了口豆浆，热流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压下心里的慌乱。

　　许南屿没再追问，只是把搭在胳膊上的校服外套穿好。拉链拉到一半时，他忽然看向夏栀：“你物理复习得怎么样？上次模拟考你最后一道大题思路是对的，就是计算错了。”

　　夏栀愣住了。她以为他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那次模拟考的试卷发下来，她只敢偷偷看了一眼他的分数，就赶紧把自己的卷子塞进了桌肚。

　　“我、我后来改过来了。”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今天应该……不会再错了。”

　　“那就好。”许南屿点点头，目光转向远处驶来的公交车，“车来了。”

　　公交站台瞬间热闹起来。苏昂推着自行车跟林澈挤在前面，林雨欣拉着夏栀跟在后面。上车时，夏栀的书包带不小心勾到了栏杆，她正手忙脚乱地解，一只手伸了过来，指尖轻轻一挑就解开了缠绕的带子。

　　“谢谢。”夏栀抬头，撞进许南屿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不客气。”他说着，往车厢后面走了两步，留出位置让她上来。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往前开，夏栀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许南屿就坐在她斜前方。晨光透过车窗落在他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他正低头看着物理课本，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夏栀拿出自己的复习资料，目光却忍不住一次次飘过去。她看见他翻书时，手指在书页上轻轻点了点，像是在默念什么公式；看见他偶尔会皱起眉头，大概是看到了难题；还看见他伸手去够头顶的扶手时，袖口滑上去，露出手腕上简单的黑色手表——跟她去年生日时，在商店里犹豫了很久却没买的那款一模一样。

　　“喂，想什么呢？”林雨欣凑过来，用笔杆戳了戳她的胳膊，“脸怎么又红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没、没有。”夏栀赶紧把视线拉回来，假装认真看资料，“就是有点热。”

　　林雨欣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你该不会是紧张吧？放心啦，就算考不好，许南屿也不会笑话你的。”

　　夏栀的心猛地一跳，抬头时正好看见许南屿回过头来，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然后转向林雨欣：“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夏栀和林雨欣异口同声地说。

　　许南屿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只是转回去的时候，夏栀看见他的嘴角好像微微上扬了一下。

　　公交车到站时，离学校还有一段路。几个人并肩往校门口走，苏昂还在跟许南屿讨论昨晚没解出来的物理题，林澈跟在后面偶尔插一句，林雨欣则拉着夏栀说个不停。

　　“等会儿进考场前，我们再互相抽背一下英语单词吧？”林雨欣说，“我总记不住那些动词的过去式。”

　　“好啊。”夏栀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着许南屿的脚步。他走路的姿势很挺拔，书包在肩上轻轻晃动，校服裤子的裤脚刚好落在运动鞋的鞋帮上，不松不紧，恰到好处。

　　走到教学楼前的梧桐树下时，许南屿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他们说：“你们先上去吧，我去趟小卖部买瓶水。”

　　“我跟你一起去！”苏昂立刻说，“我也想喝可乐。”

　　“我去买薯片！”林澈也跟着起哄。

　　林雨欣拉了拉夏栀：“那我们先上去？”

　　夏栀点点头，却在转身的瞬间，听见许南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夏栀，等一下。”

　　她猛地回过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许南屿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递到她面前：“给你。”

　　“啊？不用了，我……”

　　“拿着吧。”他把水塞进她手里，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掌心，温热的触感让夏栀的脸颊瞬间又红了，“考试的时候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

　　说完，他转身跟苏昂和林澈往小卖部走去，阳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像是镀上了一层光晕。

　　夏栀握着那瓶还带着凉意的矿泉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林雨欣推了她一把：“发什么呆呢？快走啦，要打预备铃了。”

　　“哦、哦。”夏栀回过神，跟着林雨欣往教学楼里走。手里的矿泉水瓶被她攥得紧紧的，冰凉的触感却怎么也压不住掌心的温度，还有那颗在胸腔里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脏。

　　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许南屿正好从小卖部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几瓶饮料，目光往教学楼这边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夏栀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赶紧转回头，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教学楼里已经响起了学生们的说笑声，走廊尽头的公告栏前围了很多人，大概是在看考场分布图。夏栀跟着林雨欣挤过去，目光却总是忍不住飘向楼梯口，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找到了！我们在三楼的302教室！”林雨欣指着公告栏上的名字，“许南屿和苏昂也在302！我哥在301。”

　　夏栀的心又跳了一下，原来他们在同一个考场。

　　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许南屿和苏昂、林澈走了上来。许南屿的目光扫过公告栏，然后落在夏栀身上，嘴角弯了弯：“302？”

　　“嗯。”夏栀点点头，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在发烫。

　　“那走吧。”许南屿说着，率先往三楼走去。

　　夏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今天的考试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脚步踩在那些光影里，心里像是装满了棉花糖，甜丝丝的。

　　她偷偷看了一眼手里的矿泉水瓶，瓶身上映出自己红扑扑的脸。

　　也许，今天会是个不错的日子。夏栀想。

　　到了考场时，考生们按照昨天班主任发的考号入座。

　　第一场考语文，考卷发下来时，夏栀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开个墨点。许南屿的背影就在前桌，校服后领被阳光晒得泛出浅淡的暖黄，她数着他低头写字时微微起伏的肩胛骨，数到第七下时，监考老师敲了敲她的桌面。

　　“专心答题。”

　　她慌忙低下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转笔的动作——拇指和食指轻轻捻着笔杆，转半圈又稳稳停住，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选择题写到一半，前桌忽然传来纸张轻响。许南屿侧过身，指尖夹着块橡皮递过来，声音压得很低：“你的橡皮掉了。”

　　他的指腹擦过她的手背，像有电流窜过。夏栀攥紧那块还带着他体温的橡皮，直到掌心沁出薄汗，才发现答题卡上的“A”描得格外深。

　　后排的苏昂突然咳嗽两声，林雨欣在斜前方回头瞪了他一眼，目光扫过夏栀时，促狭地弯了弯嘴角。夏栀的脸颊腾地红了，慌忙低头看最后一道大题，却怎么也看不清题干上的字——满脑子都是前桌那个清瘦的背影，和他递橡皮时眼里的笑意。

　　第一场考试结束后，考场外的走廊还飘着粉笔灰的味道，夏栀刚想整理一下文具，就被林雨欣拽到了楼梯间。

　　“最后道选择题你们选的什么？”林雨欣手舞足蹈，“我跟苏昂吵了半天，他非说选C！”

　　苏昂立刻反驳：“明明是C！题干里藏着条件呢。”

　　夏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站在栏杆边的许南屿。他正低头看书，指尖轻轻翻着，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许南屿，”苏昂喊他，“你选的什么？”

　　许南屿抬头，视线扫过夏栀时顿了顿：“选A。”

　　夏栀的心猛地一跳——她也选了A。

　　“啊？怎么会是A？”林雨欣哀嚎一声，苏昂也皱起眉。

　　许南屿笑了笑，正要解释，却见夏栀红着脸低下头，指尖在书包带上反复摩挲。他忽然话锋一转：“可能我记错了，再想想。”

　　楼梯间的风卷着少年人的争论声，夏栀悄悄抬眼，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像含着点没说出口的笑意。她慌忙移开视线，耳尖却比刚交卷时更烫了。

　　他们回到教室，夏栀坐在座位上翻着笔袋，她突然发现橡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用完了，正好林雨欣他们都在身边，夏栀问了问林雨欣：“欣欣，你还有多余的橡皮吗？”

　　“没有了，我就一个，怎么啦？”林雨欣回答。夏栀说道：“没事，就是橡皮用完了。”林雨欣听后拍了拍苏昂的胳膊：“苏昂，你还有吗？”

　　苏昂摸了摸头发，说道：“我也没有。”

　　夏栀正为没有橡皮发愁时，突然一只白皙的手递给她，说道：“我这有一个多余的，就是只剩一点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用吧。”

　　她攥着衣角的手指猛地收紧，后颈先泛起一层薄红，像被春日的暖阳轻轻吻过。那点红顺着耳尖往下爬，漫过下颌线时，连带着鼻尖都沁出粉意，像是熟透的水蜜桃，连呼吸都带了点急促。

　　她慌忙抬头道谢，视线撞在一起的瞬间，红晕“腾”地漫到了额角，连带着眼眶都染上水汽，只好飞快低下头，盯着课本上模糊的字迹，感觉脸颊像贴了两片发烫的暖宝宝，连耳朵都嗡嗡作响。

　　许南屿说道：“用完了丢了就行。”夏栀点了点头。

　　考试时，笔尖在答题卡上顿住的瞬间，夏栀听见前桌传来极轻的声响。许南屿侧过身，手肘撑着她的桌沿，指尖捏着支没水的笔，目光落在她摊开的文具袋上。

　　“修正带借我用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考场特有的小心翼翼，尾音擦过她耳边时，像羽毛轻轻扫了下。

　　夏栀的指尖猛地收紧，慌乱中碰倒了笔盖。她攥着那卷白色的修正带递过去，指腹不小心擦过他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他接过时指尖微顿，低头去改卷子上的字。阳光从他耳后斜过来，在他修改的地方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看见他握着修正带的手骨节分明，连用力时微微凸起的青筋都看得清楚。

　　“谢了。”他把修正带放回她桌上时，轻轻推到她手边，目光在她发烫的耳尖上停了半秒，才转回去坐直。

　　夏栀盯着那卷修正带，上面似乎还留着他的温度。直到监考老师的脚步声靠近，她才猛地低下头，却发现刚才写错的那个单词，被自己描得墨痕重重。

　　夏栀在这场考试中一次橡皮都没舍得用，因为，这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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