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时,左奇函是被院子里的动静弄醒的。他揉着眼睛坐起来,身边的床铺已经空了,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上,还留着一点浅浅的温度。
左奇函爷爷:醒了?
爷爷端着簸箕从外面进来,额上带着薄汗
左奇函爷爷:博文那孩子,帮着我把院里的柴火都劈了,说闲着也是闲着。
左奇函趿着拖鞋跑到门口,果然看见杨博文正蹲在柴垛旁,手里握着把斧头,一下一下地劈着木头。晨光落在他挺直的背上,汗湿的T恤贴在肩胛骨上,勾勒出清瘦却结实的线条。
左奇函:喂!让你住我家,不是让你来当长工的!放下放下,这活儿我来!
左奇函跑过去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斧头
杨博文抬眼看他,眼底还带着点没睡醒的惺忪
杨博文:顺手的事。
左奇函:顺手也不行。
左奇函把斧头往柴堆上一靠,从兜里摸出颗水果糖塞给他。
左奇函:喏,昨天买的橘子味,赔罪。
糖纸在晨光里闪着亮,杨博文捏着那颗圆滚滚的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糖纸的褶皱。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爸爸去镇上赶集,总会给他带这种橘子糖,说吃了能甜到心里。
左奇函:对了
左奇函蹲在他身边,捡起块劈好的细柴棍,在地上画着圈。
左奇函:陈奕恒说村西头的河沟里能摸到龙虾,今天去不去?
杨博文把糖塞进裤兜,糖纸摩擦的窸窣声在安静的晨光里格外清晰
杨博文:我上午得整理书。
左奇函:整理啥?下午再弄呗!去嘛去嘛,我爷新做了个虾笼,保证一捞一个准!
左奇函不停的晃着他的胳膊
他晃得太用力,杨博文没坐稳,往后踉跄了一下,左奇函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他的腰。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隔着薄薄的T恤,能感觉到对方骤然绷紧的肌肉。两人都愣了一下,左奇函像触电似的缩回手,耳尖腾地红了。
杨博文:行吧。
杨博文先开了口,声音有点闷
杨博文:下午去
他说完就站起身,转身往屋里走,步伐快得像是在逃。左奇函蹲在原地,摸着自己发烫的指尖,忽然想起清晨那个带着阳光味的怀抱,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吃过早饭,杨博文果然在屋里整理书。左奇函凑过去看,发现他把书按类别分了堆,自然科学类的放在最左边,文学类的在中间,最右边摞着几本相册,封面已经褪色发皱。
左奇函:这是你小时候的照片?
左奇函指着最上面那本,封面上贴着张杨博文的周岁照,圆滚滚的像只小团子。
杨博文把相册往旁边挪了挪
杨博文:嗯。
左奇函:我小时候天天出去玩,我咋没看到过你
杨博文:我不经常出门,况且你家在村头,我家在村尾
左奇函:哎呀,不要在意细节,让我看看呗?我还没见过你小时候啥样呢。
杨博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相册推了过去。左奇函翻开第一页,就看见那张老槐树下的照片,只是旁边还贴着张新的——是去年拍的,树还在,只是树下的人换成了杨博文,手里捧着个小小的骨灰坛,表情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涩。
左奇函翻页的动作顿住了,手指悬在照片上,不知道该落还是该收。
杨博文:他说,想永远守着这棵树。
杨博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很轻,像晨露落在草叶上
杨博文:所以我回来,替他守着。
左奇函:你不回城里了?
杨博文:不回了
左奇函:你疯了??
杨博文:没疯,就是我想他了
左奇函合上册子,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左奇函:没事,以后有我呢。我也守着这树,陪你一起。
杨博文抬头看他,晨光落在左奇函眼里,亮得像盛了整个夏天的光。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院门口的喊声打断了。
陈奕恒:左奇函!你还走不走了?
陈奕恒背着个竹篓站在门口,竹篓里放着两个空网兜
陈奕恒:再不去,龙虾都被别人捞光了!
左奇函立刻跳起来:他转身看向杨博文,眼里的光更亮了
左奇函:走,捞龙虾去!中午让我爷给咱做麻辣小龙虾!
杨博文看着他雀跃的样子,忽然笑了,是那种很清晰的、带着暖意的笑。他点点头
三个人往村西头走时,晨露还挂在草叶上,沾湿了裤脚。左奇函走在最前面,蹦蹦跳跳地踩过水洼,溅起的水花打在后面两人身上。
陈奕恒:幼稚
杨博文走在最后,看着左奇函的背影,手悄悄摸了摸裤兜,那颗橘子糖还在,隔着布料,似乎能尝到一点甜甜的味。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里好像还残留着清晨被左奇函碰到过的温度,像团小小的火苗,在心底慢慢烧起来。
河沟里的水泛着粼粼的光,水草间藏着青色的龙虾,正举着钳子慢慢爬。左奇函脱了鞋跳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惊得龙虾四处逃窜,他却不管不顾,只顾着朝杨博文喊
左奇函:快来啊!这儿的龙虾可肥了!
杨博文站在岸边,看着水里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忽然觉得,这个夏天,或许会比他想象中更热闹一点。
河沟里的水带着点凉意,漫过脚踝时痒丝丝的。左奇函踩着河底的软泥,把虾笼往水草密的地方推了推,竹笼上的诱饵是爷爷提前准备的鸡肠,腥气混着水草的清味,在空气里慢慢散开。
陈奕恒:你确定这玩意儿能抓到龙虾?
陈奕恒蹲在岸边,用树枝拨弄着水面,惊起几只蜻蜓。
左奇函:那当然!我爷做的虾笼,去年一上午捞了半桶!
他说着往杨博文那边挪了挪
左奇函:你也下来试试?水不深,凉丝丝的可舒服了。
杨博文站在岸边,小臂上沾了点泥。他看着水里扑腾的左奇函,摇摇头
杨博文:我在上面看着。
左奇函:没劲
左奇函撇撇嘴,却还是把另一个虾笼递到他手里
左奇函:那你帮我把这个放那边,就石头旁边,龙虾爱躲那儿。
杨博文接过虾笼,蹲下身往水里放。指尖刚碰到水面,就被左奇函泼了一脸水
左奇函:哈哈哈!你看你!
左奇函笑得直不起腰,脸上溅着的水珠亮晶晶的。
杨博文抹了把脸,眼底却没生气,反而抓起手边的小石子,轻轻砸在左奇函脚边的水里,溅起的水花正好打在他脸上。
左奇函:嘿!你还敢反击?
”左奇函来了劲,干脆扑腾着往他那边跑,结果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摔在水里,溅起的水花把杨博文的衣服打湿了大半。
陈奕恒在岸边看得直乐
左奇函从水里坐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泥,活像只刚滚过泥坑的小狗。他看着杨博文被打湿的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肩线,忽然觉得脸有点烫,赶紧别开视线:
左奇函:对、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
杨博文没说话,只是伸手把他从水里拉了起来。他的手劲不大,却很稳,左奇函抓着他的手腕站起来时,又瞥见了那道浅浅的疤痕,像条蛰伏的小蛇,藏在皮肤下。
左奇函:这疤咋弄的?
他脱口而出
杨博文的手猛地收紧,随即又松开,语气淡淡的
杨博文:小时候爬树摔的。
左奇函还想再问,却被陈奕恒喊住
陈奕恒:喂!虾笼动了!好像有东西!
两人赶紧跑过去,左奇函一把提起虾笼,里面果然爬着三只青红色的龙虾,正举着钳子乱晃。
他兴奋地把虾笼举到杨博文面前,水珠顺着笼眼往下滴,打在对方的手背上
左奇函:抓到了,你看,我说能抓到吧!
阳光落在他脸上,睫毛上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杨博文看着他,忽然觉得被打湿的衣服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连带着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都变得清晰起来。
中午的油焖大虾做得香喷喷的,红亮的外壳裹着酱汁,掰开时能看见嫩白的虾肉。左奇函剥了只最大的,递到杨博文碗里
左奇函:尝尝
杨博文咬了一口,鲜辣的味道在嘴里炸开,带着烟火气的暖意从胃里慢慢散开。爷爷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三个年轻人抢着吃虾,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陈奕恒吃完饭就被家里喊回去帮忙了,院子里只剩左奇函和杨博文。左奇函蹲在井边洗碗,杨博文坐在旁边的石阶上,手里拿着根草叶,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趴在脚边的老黄狗。
左奇函:下午去看电影不?
左奇函忽然开口,泡沫沾了他一脸。
左奇函:村头的小卖部有台电视,下午放《地道战》,我小时候看了八遍!
杨博文抬头看他,阳光穿过他汗湿的发梢,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杨博文:你好像对所有事都很有兴趣
左奇函:那当然!活着不就图个热闹吗?总憋着多没意思。
他说着凑过去,坐在杨博文旁边,肩膀几乎碰到一起。老黄狗打了个哈欠,把头搁在杨博文的鞋上,尾巴轻轻扫着地面。
左奇函:你以前……也总一个人待着吗?
杨博文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杨博文:我妈工作忙,后来去了国外,家里就我一个。
左奇函:难怪你不想回城里上学你妈不管你
杨博文:她没时间管我
左奇函:那你不想她吗
杨博文:想过。但她有自己的生活。
左奇函:以后有我和陈奕恒呢,咱仨凑一起,保证你再也不会觉得闷。
杨博文的背僵了一下,随即慢慢放松下来。他没说话,只是往左边挪了挪,让两人的肩膀靠得更紧了些。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老黄狗的呼吸均匀,远处传来几声鸡鸣,时光好像被拉得很长很长。
左奇函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忽然想起那个漏雨的夜晚,那个带着皂角香的怀抱,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他偷偷侧过头,看见杨博文正望着老槐树的方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像藏着什么甜甜的心事。
也许,这个夏天真的会不一样。左奇函想。至少,他好像没那么讨厌这个总是冷冰冰的杨博文了,甚至……有点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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