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借宿

夏夜的雷阵雨来得又急又猛。晚饭时还只是天边滚过几声闷雷，等左奇函帮爷爷收拾完碗筷，豆大的雨点已经砸得院门口的铁皮棚“噼啪”作响，风卷着雨丝往屋里钻，带着股潮湿的土腥味。

左奇函爷爷：这雨怕是要下一夜。

爷爷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得他满是皱纹的脸暖融融的

左奇函爷爷：村尾老杨家那房子久没人住，怕是漏雨吧？

左奇函正趴在窗台上数雨滴，闻言猛地回过头

左奇函：漏雨？那杨博文咋办？

左奇函爷爷：还能咋办，老房子的屋顶早该修了。你去看看？要是真漏得厉害，让他先过来挤一晚。

左奇函抓起墙角的雨衣就往外冲

等他踩着积水跑到杨博文家时，果然看见屋檐下挂着道细细的水帘，雨丝顺着窗缝往里渗，窗台上的几本书正被人匆匆往高处挪。杨博文站在屋中央，抬头望着天花板，那里有块墙皮已经洇开深色的水痕，正一滴滴往下掉水珠。

左奇函：喂！你这儿漏得厉害啊！

左奇函推开门，雨水顺着他的雨衣往下淌，在地上积出一小滩水。

杨博文回头，脸上沾了点灰，大概是刚搬东西时蹭到的。

杨博文：没事，找个盆接着就行。

左奇函：接啥接！

左奇函走到他身边，仰头看那渗水的地方。

左奇函：这雨越下越大，待会儿怕不是滴水，是漏水了！我家就我和我爷，地方够大，去我家住一晚！

杨博文：不用麻烦了。

左奇函：麻烦啥！

左奇函不由分说地拽起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左奇函：你看这墙皮都快泡软了，万一塌下来咋办？走！

他的手劲很大，杨博文挣了两下没挣开，只能被他拉着冲进雨里。雨水打在脸上生疼，左奇函却跑得飞快，泥点溅了两人一裤腿，杨博文被他拽着往前踉跄，却莫名地没再反抗。

到了左奇函家，爷爷已经烧好了热水，还找出一套左奇函的干净衣服。

左奇函爷爷：孩子，快换换，别着凉了。

杨博文看着那套明显宽大的衣服，指尖动了动

杨博文：谢谢爷爷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左奇函正蹲在灶膛前烤湿漉漉的头发，火苗舔着柴禾，发出“噼啪”的轻响。他穿着左奇函的白T恤，领口松松垮垮的，少了白天的疏离感，倒显出几分少年气。

左奇函：过来烤烤火。

左奇函拍了拍身边的小板凳。

杨博文走过去坐下，灶膛里的火光照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左奇函从灶膛里扒出两个烤得焦黑的红薯，用木棍敲掉灰递给一个给杨博文

左奇函：尝尝？我爷烤的红薯，甜得流油！

红薯烫得人指尖发颤，杨博文剥开焦皮，金黄的瓤里果然渗出黏糊糊的糖汁。他咬了一小口，甜香混着烟火气在嘴里散开，莫名地让人想起小时候，爸爸也是这样在灶台边给他烤红薯，只是那时候的火没这么旺，屋子也没这么暖。

左奇函：你爸妈……以前也常烤红薯给你吃？”我爷说，村里的大人都爱给孩子烤这个。

杨博文的动作顿了顿，点了点头。

左奇函：他总说，红薯要埋在灶膛最底下，焖上半个时辰才够甜。

雨声渐渐小了，变成淅淅沥沥的细响。爷爷在里屋打着呼噜，灶膛里的火慢慢变成暗红的炭火，暖光裹着两人，空气里飘着红薯的甜香和淡淡的烟火气。

杨博文看着他被红薯烫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嘴角弯了弯

这一次，左奇函看清了，他是真的笑了，像雨停后从云缝里漏出来的月光，清清淡淡的，却亮得让人心里一动。

夜渐渐深了，灶膛里的炭火只剩下余温。爷爷早就在里屋睡熟了，左奇函把杨博文领到自己的房间，一张木床靠着墙，床头堆着几本翻卷了页角的漫画，墙上还贴着张有些褪色的海报。

左奇函：委屈你了，咱俩挤挤

杨博文没说话，只是脱下鞋子，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他似乎不太习惯和人靠这么近，身体绷得有些紧。

左奇函倒是大大咧咧，躺下没多久就打起了轻鼾，呼吸均匀得像晚风拂过麦田。杨博文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月光从窗棂钻进来，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影子，他想起小时候那时爸爸，夜里会悄悄给他掖被角。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忽然感觉身边的人翻了个身，胳膊毫无预兆地搭在了他的腰上。

杨博文瞬间僵住了。

左奇函睡得沉，大概是梦里在抓什么东西，手还轻轻蹭了蹭，像只找温暖的小狗。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颈窝，带着淡淡的红薯甜味，驱散了夜的凉意。

窗外的蛙鸣不知何时停了，屋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一轻一重，慢慢变得合拍。杨博文的眼皮越来越沉，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十岁那年的夏夜，爸爸的胳膊也是这样搭在他身上，宽厚又安稳。

杨博文闭上眼，鼻尖萦绕着左奇函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白日里晒过的阳光味道。这陌生的怀抱意外地让人安心，像被晒暖的棉被裹住，连带着那些藏在心底的、关于等待和别离的涩味，都淡了许多。

天光微亮时，左奇函先醒了，发现自己正把杨博文抱在怀里，对方的头靠在他胸口，呼吸轻得像羽毛。他吓了一跳，刚想动，却看见杨博文眼睫颤了颤，似乎要醒，赶紧屏住呼吸装睡。

等他感觉到怀里的人悄悄挪开，才敢慢慢睁开眼，看见杨博文背对着他坐起身，耳根红得像被晨露染过的樱桃。

左奇函摸着自己发烫的耳朵，忽然觉得，这个漏雨的夜晚，好像比他想象中更甜一点。

杨博文推开房门，迈步走了出去，清晨的微风拂过他的面庞，带着一丝凉意。而屋内，左奇函依旧蜷缩在被窝里，像一只贪睡的猫，丝毫没有要起床的意思。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的床头，他只是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继续与温暖的梦境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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