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李姓与“皮司令”
第1节:磨刀人传讯
货郎担的竹篾在石板路上晃出细碎的响,陈九把最后一块麦芽糖塞进孩童手里时,眼角的余光扫过村口老槐树下的磨刀摊。青石板上积着层铁屑,穿蓝布短褂的老人正弓着背,砂轮在菜刀上磨出火星,噼啪溅在他皲裂的手背上。
“师傅,歇脚借碗水?”陈九把货郎担往树影里挪了挪,拨浪鼓的红绳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那根红绳在阳光下泛着暗光,是出发前皮司令亲手系的——“见红绳如见令,暗号对了再交东西。”
老人没抬头,砂轮转得更快了。“水在瓦罐里,自己倒。”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混着铁器摩擦的锐响。
陈九的手刚触到瓦罐耳,突然顿住。拨浪鼓的红绳缠了三圈,这是约定好的细节,寻常货郎绝不会在鼓柄上费这种功夫。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老人的袖口,那里有块极淡的靛蓝补丁——跟根据地缝衣组的针法一模一样。
砂轮“吱呀”一声停了。老人用脏布擦了擦菜刀刃,突然低声说:“李百晓在五岳庙。”
陈九的后背瞬间绷紧,握着瓦罐的手指猛地收紧。李百晓,这个名字在出发前的会议上被皮司令反复提及——“此人掌握日军军火库布防,是巩县最重要的线人。”当时将军的烟袋敲了敲桌,“找到他,就等于敲开了鬼子的粮仓。”
“他说……”老人把菜刀竖起来,刀刃映出陈九紧张的脸,“皮司令的人该到了。”
最后几个字几乎被风吹散,却像重锤砸在陈九心上。他假装整理货担里的丝线,指尖飞快地摸过藏在夹层里的密信——那是给李百晓的接头凭证,上面盖着皮司令的私章。
“多谢师傅。”陈九摸出两个铜板放在石桌上,刚要挑起担子,却听见远处传来“哐当”一声。
岗楼的铁门被推开了,两个端着步枪的日军正朝村口张望。灰黄色的军装在晒谷场的麦秸堆旁格外扎眼,刺刀反射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陈九下意识地把拨浪鼓转到身后,红绳贴着裤缝藏好。
老人突然抓起菜刀往砂轮上猛蹭,火星溅得更高:“后生,你这担子晃得厉害,莫不是藏了啥宝贝?”
这话像是提醒,又像是试探。陈九看见日军的军靴已经踏上了石板路,领头的歪戴军帽,正盯着他的货郎担打量。他定了定神,从担里摸出个拨浪鼓摇起来,“咚咚”的声响里,红绳在鼓柄上轻轻颤动。
“太君,看看?给娃买个玩意儿?”他赔着笑,眼角却瞥见老人把磨好的菜刀往竹篮里放,刀刃朝上——这是“有危险”的暗号。
日军啐了口唾沫,用枪托拨了拨货担里的花布,突然朝岗楼方向喊了句什么。陈九听不懂日语,却看见老人的肩膀微微一沉。
“走了。”日军用枪尖指了指村外,“这里不准逗留。”
陈九挑起担子刚要走,老人突然把那块擦刀布扔过来,“擦擦汗吧,看你热的。”布团砸在货担的竹篾上,滚出个小纸团。
他攥着纸团往五岳庙方向走,背后的岗楼像只盯着猎物的眼睛。展开纸团的瞬间,陈九的脚步顿了顿——上面用炭笔写着:“庙内香炉下有暗道,日军昨夜刚查过岗。”
远处的砂轮又转了起来,“吱呀”声混着日军的皮鞋声,像根绷紧的弦。陈九摸了摸怀里的密信,突然觉得货郎担沉了许多。五岳庙在三里外的山坳里,此刻去那里,是自投罗网,还是……他抬头望了望岗楼顶端的太阳旗,纸团在手心被汗浸湿了一角。
磨刀老人的身影还在老槐树下,正低头磨着另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刀刃上,岗楼的影子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像个挥之不去的幽灵。
第2节:悬赏告示
镇口的老榆树下围了群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压过了卖糖人的铜锣声。赵山河刚把货担放下,就听见有人骂:“小日本子真敢贴!”
他挤进去一看,心口猛地一沉。墙上新糊的告示上,印着模糊的人像,下面用毛笔写着:“捉拿皮司令部探子一名,赏大洋五十,知情不报者同罪。”墨迹还没干透,“皮司令”三个字被圈了红圈,像滴在纸上的血。
“这探子长啥样?没看清啊。”穿短打的汉子扒着旁边的土墙,“五十块大洋,够娶个媳妇了。”
“娶媳妇?我看你是想挨枪子!”有人冷笑,“上月张庄的王老五告了密,结果被人抹了脖子,尸体挂在村口槐树上——谁不知道是皮司令的人干的?”
赵山河的手悄悄按在货担夹层上,那里藏着刚从磨刀人那听到的消息。他注意到告示边角有处浅浅的刻痕,像是用石子划的。再仔细看,刻痕连成一句话:“俺们等着皮司令”。
是地下党的笔迹!他认出刻痕的力度——跟上次在粮仓墙缝里发现的暗号一模一样,都是用特制的硬粉笔头划的,看似随意,实则力透纸背。
“让让!让让!皇军巡查来了!”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几个伪军端着枪走过来,皮靴踏得地面咚咚响。赵山河心里一紧,这告示要是被日军发现有人添了字,肯定要搜村。他趁着乱挤到墙根,假装整理货担,飞快地撕下告示。
“你干啥呢?”伪军的枪托突然戳过来,顶在他后腰上。
赵山河赶紧陪笑,把撕下的告示揉成纸团塞进袖管:“太君,这纸俺能收不?回去给娃当草纸……”
伪军啐了口唾沫:“滚!再敢乱撕告示,崩了你!”
他挑着担子匆匆离开,袖管里的纸团硌得胳膊生疼。走到没人的巷口,赶紧把纸团塞进货担底层的油布夹层,跟半张粮仓地图压在一起。夹层里的粉笔末沾了一手,白花花的,像刚摸过冬天的雪。
巷尾的墙根下,两个小孩在用石子划地盘,嘴里喊着:“我当皮司令!我当鬼子!”赵山河看着他们,突然想起皮司令将军说的话:“老百姓心里有杆秤,谁是亲人,谁是豺狼,清楚着呢。”
远处传来日军的军号声,该换岗了。赵山河摸了摸夹层里的告示,那“五十块大洋”的字迹仿佛能透过油布渗出来。他加快脚步往村外走,五岳庙的方向隐在暮色里,像个等在暗处的谜。
第3节:夜探庙门
月牙儿躲进云里时,赵山河摸到了五岳庙的后墙。青砖缝里钻出的野草挂着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像贴了条蛇。
他掏出白天藏的半截蜡烛,刚要点燃,就听见前院传来脚步声。赶紧吹灭火星,猫着腰绕到正门——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月光漏下来的瞬间,他看清上面刻着个“晓”字。
心猛地定了定。出发前皮司令将军的话在耳边响:“五岳庙门楣有‘晓’字木牌,在,说明据点安全;不在,赶紧撤。”当时将军掰着他的手指算,“李百晓的‘晓’,就是天亮的意思。”
他刚要抬手敲门,庙里突然传来响动,不是风声,是人走动的声音。赵山河赶紧贴紧门框,手摸向货担里的匕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皮司令的人?”门里传来个沙哑的声音,带着警惕,“先答对暗号——‘黑石关的月亮圆不圆’?”
赵山河的后背渗出冷汗。暗号不对!出发前约定的是“邙山的星星亮不亮”,怎么变成了黑石关?难道李百晓换了暗号?还是……这里已经暴露了?
他想起磨刀人说的“早去早回”,又想起悬赏告示上的画像,手心的汗把匕首柄都浸湿了。门里的呼吸声越来越近,像是有人正从门缝往外看。
“怎么不说话?”沙哑的声音沉了些,“再不应声,我放狗了!”
赵山河咬了咬牙。黑石关是上个月刚被日军占领的渡口,皮司令的部队在那打了场伏击,歼灭了一个小队——难道暗号随战局改了?他压低声音,用根据地的口音答:“圆,但不如黄河边的亮堂!”
这是他临时想的,黑石关挨着黄河,若是自己人,该懂这层意思。
门里突然没了动静。风吹过“晓”字木牌,发出“吱呀”的轻响,像在犹豫要不要开门。赵山河的手已经握住了应急信号弹的拉环,只要里面传出一点异动,他就立刻拉响——就算暴露,也不能让布防图落到日军手里。
就在这时,门闩“咔哒”响了一声。一条缝开了,露出只闪着光的眼睛,盯着他腰间的拨浪鼓:“红绳缠了三圈?”
“三圈,代表三生有幸。”赵山河答得飞快,这是皮司令亲定的暗语。
眼睛缩了回去,门被拉开半尺。赵山河刚要迈步,突然看见门后藏着的影子手里,握着把跟磨刀人那把一模一样的柴刀,刀刃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进来吧。”沙哑的声音说,“李大哥等你好久了。”
赵山河走进门,身后的木门“吱呀”关上,将月光和风声都关在了外面。黑暗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跟庙里的木鱼声重叠在一起,“咚咚”地敲着未知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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