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的老旧风扇吱呀转着,搅动九月黏稠的热风。鹿晚坐在第七排靠走道的位置,素描本在膝头摊开,铅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微微发颤。
台上的人正在调整话筒高度。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像钢琴家触碰琴键前那样轻而准地调试着。阳光透过彩玻璃在他白衬衫上投下斑驳的蓝,让他整个人像沉在深海里。
"高三不是结束。"江沉舟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带着轻微的电流杂音,"而是你第一次真正为自己选择方向。"
鹿晚的铅笔终于落下,在纸上沙沙游走。她画他说话时喉结滑动的弧度,画他垂眼时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翳。这是她偷偷画的第七张江沉舟——如果算上草稿本角落里那些未完成的线条的话。
"又把你逮到了。"徐小雨凑过来看着那张跃然纸上的脸,薄荷糖被摊开伸向鹿晚。她回过神,合上素描本,指尖还留着铅笔摩擦留下的温热。
投影幕布亮起来时,江沉舟正走到舞台左侧调试PPT。有束光从他身后斜斜切过,将他的侧影拓在幕布上,像幅皮影戏。鹿晚的铅笔不自觉地在笔记本角落描摹这个瞬间,直到李老师的激光笔红点突然落在她课桌上。
"新学期座位表已经排好。"李老师敲了敲讲台,"江沉舟和鹿晚,靠窗那组。"
教室里响起几声压低的起哄。鹿晚抱着文具盒站在过道上,看见江沉舟已经坐在窗边。香樟树的影子透过玻璃窗落在他课桌上,碎成跳动的光斑。他正用橡皮擦拭桌角一道铅笔痕,对周围的骚动置若罔闻。
"请多指教。"当她终于坐下时,江沉舟头也不抬地说。他的声音比广播里听到的更沉,像大提琴最低那根弦的余震。
鹿晚的回应卡在喉咙里。他们之间隔着二十公分的木质桌面,却像隔着一整个雨季那么远。
物理老师正在黑板上推导波函数。鹿晚的铅笔钝了,在纸上留下粗粝的痕迹。她盯着江沉舟笔袋里削得极尖的备用铅笔,数着秒针走过三圈才敢碰他手肘。
铅笔递过来时,他们的指尖在笔杆两端短暂相触。他的手指冰凉,像浸过山泉的玉。
下课铃响,江沉舟起身时碰落了鹿晚的橡皮。两人同时弯腰去捡,他的额发擦过她的刘海,雪松气息突然近得令人眩晕。橡皮回到她掌心时。他还低声提醒了句:“第43页第二道题的解法错了”
鹿晚怔怔抬头,只看见江沉舟走向讲台的背影。白衬衫被风扇吹得微微鼓起,像张开的帆。
放学时分,夕阳把走廊染成蜜糖色。鹿晚发现江沉舟的物理书还留在桌上。鬼使神差地,她翻开扉页,看见空白处抄着一行小字:
"你是我灵魂里,永不重复的十四行诗"。
这是她最喜欢的那首诗的末句。去年文学社刊物上,她写的读后感就引用了这句。
走廊传来脚步声。江沉舟拎着扫把出现在门口,逆光中他的轮廓被金线勾勒。他们隔着整个教室对视了一秒,然后他走向黑板,而她抓起书包从后门逃走。
公交车上,鹿晚发现借来的铅笔尾端刻着极小的字母:J.C.Z.。暮色透过车窗玻璃在她手背上流淌,那些凹凸的刻痕在光影里明明灭灭。这是他们同班三年来说过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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