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刻着"J.C.Z"的铅笔,鹿晚最终没有还回去。
它安静地躺在她的笔袋夹层里,像一枚不敢示人的秘密徽章。每天上课,当她用其他铅笔写笔记时,总能感觉到那支铅笔的存在,沉甸甸的,硌得人心慌。
周三的班会课上,班主任敲了敲黑板:"下周一有黑板报评比,主题是'青春与梦想'。"粉笔灰簌簌落下,在讲台前腾起一小片烟雾,"鹿晚负责,江沉舟协助。"
鹿晚的耳尖莫名的有点发烫,她低头假装整理课本,却听见身旁传来"咔嗒"一声——江沉舟合上了他那本永远整洁的活页笔记本,钢笔被精准地卡在皮套的凹槽里。
放学后的教室空荡荡的,只剩下粉笔与黑板摩擦的沙沙声。鹿晚踮着脚在黑板上方画报头,袖口蹭到了未干的颜料,留下一道蓝色的痕迹。
"重心偏了。"
江沉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惊得鹿晚手一抖,粉笔在"梦"字上划出突兀的斜线。她转身时差点撞到他——他站得太近了,近到她能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
"标题应该左移12公分。"他伸手在黑板上方虚划一条线,腕骨从袖口露出来,在夕阳下泛着瓷器般的光泽,"留出视觉缓冲区。"
鹿晚盯着他修长的手指,突然想起那天在物理书扉页看到的手抄诗。此刻这双写诗的手正冷静地丈量着黑板,像在解一道几何证明题。
"青春又不是数学公式。"她小声嘀咕,用板擦抹掉那个写歪的字,粉笔灰扑簌簌落在她的睫毛上。
江沉舟没说话,只是接过她手里的彩色粉笔,在黑板右侧画了一条笔直的时间轴。他的线条干净利落,仿佛用尺子比着画出来的。鹿晚看着那条完美的直线,鬼使神差地在旁边添了几片飘落的银杏叶,叶尖还带着风的弧度。
"这样呢?"她鼓起勇气问。
江沉舟停下粉笔。有一瞬间,鹿晚觉得他抿紧的唇角似乎松动了一下。他伸手拂去她袖口的蓝色颜料渍,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腕,像一片雪落在皮肤上。
"叶脉的走向不对。"他最终只是这样说,却在她的银杏叶旁边,补了一串同样不规整的蒲公英。
他们渐渐形成一种奇怪的默契。
每天放学后,空教室里只剩下粉笔与黑板摩擦的声响,和偶尔传来的、江沉舟用钢笔敲击活页夹的"嗒嗒"声。鹿晚画完一簇野蔷薇,回头发现他已经把相应的年份标注得工整漂亮;他刚写完一段励志格言,她就会在字句间添几只振翅的飞鸟。
周五傍晚,鹿晚去水房冲洗沾满粉笔灰的黑板擦。水流冲过指缝时,她忽然听见一阵钢琴声。
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她记忆深处浮起来的。那是一首陌生的曲子,忧郁的旋律像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在某个高音处突然断裂,仿佛弹奏者猛地收回了想要触碰什么的手。
她循着声音走到音乐教室门口。门虚掩着,夕阳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虎纹般的光影。江沉舟坐在钢琴前,背影挺得笔直,后颈的骨节在衬衫领口若隐若现。他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像是犹豫要不要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鹿晚屏住呼吸。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承受着某种无形的重量。就在这时,一块地板突然发出"吱呀"一声——
琴声戛然而止。江沉舟转过头,目光穿过漂浮着尘埃的光束,直直撞进她的眼睛。那一瞬间,鹿晚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黑板报拿了年级第一。
升旗仪式上,校长表扬他们"展现了当代青少年的创造力"。全班鼓掌时,鹿晚偷偷看向身旁的江沉舟。他站得笔直,阳光穿过国旗边缘,在他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颤动的阴影。
"你们配合得不错嘛。"课后,徐小雨挤过来咬耳朵,"听说你们每天留到很晚?"
鹿晚正想辩解,余光瞥见林薇抱着一摞作业本从走廊经过。副班长今天涂了透明的指甲油,发梢带着精致的卷度。她停在江沉舟桌前,俯身说了什么,嘴角挂着鹿晚熟悉的、胜券在握的微笑。
江沉舟头也没抬,只是把作业本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放学时,鹿晚在自行车棚被林薇拦住。
"你以为他为什么帮你?"林薇把玩着车钥匙,金属环在她指尖转出冷光,"去年他辅导过一个女生,后来那女生转学了。"她凑近一步,香水味扑面而来,"你知道他妈妈——"
"鹿晚。"
江沉舟的声音像刀锋劈开空气。他站在五米外的梧桐树下,手里拿着她的素描本——一定是刚才收拾书包时掉出来的。鹿晚慌忙跑过去,接过本子时发现扉页被折起一角,遮住了那些关于他的速写。
"下周要交的物理笔记。"他递来一个牛皮纸袋,声音很轻,"别听。"
回家的公交车上,鹿晚打开纸袋。除了笔记,里面还有一张对折的琴谱,边缘已经泛黄。谱子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她弹错了一个音符,但那个错误很美。
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像是极力控制着手腕的颤抖才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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