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犬噬铁，獠牙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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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灰色的云层终于被撕开一道口子，夕阳的金辉像把钝刀子，有气无力地切割着连绵三天的雨幕。林越抱着怀里的小生命走在旧城区的街道上，湿透的外套紧贴后背，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水滴顺着裤脚流进破旧的靴子。怀里的小家伙动了动，隔着被雨水泡得温热的衬衫，林越能清晰感受到那微弱的心跳，像个小鼓似的敲在他心口最软的地方。

"妈的。"他低骂一声，把怀里的狗又紧了紧。骂的是赵昊那张得意的脸，是公告栏上那张猩红色的开除通知，更是自己这三年来像个傻子似的守着一颗石头蛋做白日梦。街角全息投影广告牌上，穿着光鲜的御兽师正抚摸着威风凛凛的狮鹫，广告词在雨水中扭曲成刺眼的嘲讽——"星际第七御兽学院，铸就您的强者之路"。林越忍不住朝广告牌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刚飞出去就被雨点砸得粉碎。

老旧的悬浮电车摇摇晃晃从身边驶过，溅起的泥水差点糊到他裤腿上。车上穿着学院制服的学生们说说笑笑，其中一个女生的长发被风吹起，露出白皙的脖颈——林越认出她是学生会的苏清瑶，上次实训课他的宠兽蛋突然发热，还是她借了支冷却剂给他。那时她蹲在他身边，身上有股淡淡的栀子花味道，轻声说"别放弃，每个生命都有绽放的权利"。现在想来，真是他妈的讽刺。

"呜..."怀里的小家伙突然发出一阵细弱的呜咽，爪子在他胸口不安地蹬了蹬。林越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全息广告牌背面，小心翼翼地拉开外套拉链。小家伙的前腿还在微微抽搐，原本湿透的黑毛现在半干半湿，纠结成一绺绺贴在身上，露出下面几乎透明的粉色皮肤。最让他揪心的是那条后腿，虽然伸直了，但关节处明显肿胀，轻轻一碰小家伙就疼得浑身发抖。

"撑住。"林越用额头抵着它毛茸茸的脑袋，声音沙哑，"老子还没死呢，你敢死一个试试。"指尖传来它冰凉的小鼻尖蹭过皮肤的触感，那点微弱的暖意像是要被这无边无际的湿冷彻底吞没。他深吸一口气，把外套重新裹紧，转身拐进旁边更窄更脏的小巷。

阁楼的铁皮门在身后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震得天花板上积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簌簌往下掉。林越反手插上门闩，终于卸下了一路紧绷的神经，背靠着冰冷的铁门慢慢滑坐到地上。怀里的小狗已经完全没了动静，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它还活着。

他抬起头打量这个住了三年的"家"。不到十平米的空间里，除了一张吱呀作响的折叠床，塞满了各种捡来的废品——锈迹斑斑的金属架上摆着十几个空掉的营养剂瓶子，墙角堆着一沓沓泛黄的旧报纸，窗台上那盆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多肉植物还保持着干枯的姿态。雨水顺着锈蚀的铁窗缝隙渗进来，在墙面上洇出大片大片的霉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和霉味。

最显眼的是床边那个半人高的金属柜，柜门是坏的，用根绳子松松垮垮地拴着。林越盯着那个柜子看了半晌，突然站起身走过去，粗暴地扯断绳子。柜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三个能量块盒子，从最低级的F级到稍微好点的D级，每个盒子上都贴着日期标签。最早的那个日期，是他刚入学那天。

那是他三年来省下的所有零花钱，早餐只吃最便宜的营养糊，很少给家里打电话怕浪费通讯费，实训课永远挑最耗体力但能拿全勤奖的任务。本来以为等宠兽孵化出来，这些能量块能让它赢在起跑线上，现在看来，真是天大的笑话。

小家伙突然又动了动，这次是真的虚弱到了极点，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林越心里一紧，赶紧把它放到床上那唯一干净的破毛巾上。他手忙脚乱地翻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面只有半管过期的消毒凝胶，几根皱巴巴的棉签，还有半包宠物创可贴——是上次他以为宠兽蛋要孵化时买的，结果白欢喜一场。

"妈的！"林越把抽屉"砰"地一声推回去，烦躁地抓着头发。他冲到窗边，一把扯下墙上挂着的破旧通讯器，屏幕上立刻跳出几个未接来电，全是他爸妈的。最新那个是昨天晚上，父亲发来的简讯只有一句话："儿子，钱收到了吗？别太省着，爸妈不累。"

林越的手指悬在通讯器上方，迟迟不敢按下通话键。他仿佛能看到父亲布满老茧的手在冰冷的货运舱里搬运货物，母亲熬夜缝补船员制服的样子。那些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那些饱含期待的目光，那些"我们家要出个御兽师"的憧憬，现在都变成了刀子，一刀刀剜在他心口。

通讯器突然亮起红灯，屏幕上跳出"低电量警告"的提示。林越烦躁地把它扔到床上，正好砸在小狗旁边。小家伙被吓得瑟缩了一下，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那里面几乎没有神采，只有纯粹的痛苦和虚弱。

就在这时，林越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个落满灰尘的金属盒子上。那是个长宽约三十厘米的正方体盒子，表面印着"玄铁矿渣，纯度30%"的字样。是他入学第二年的时候，跟着同学买来的"宠兽进化材料"。当时花了他整整两个月的生活费，结果他的石头蛋一点反应都没有，后来才知道自己被那群富家子弟当成笑话耍了——这种低纯度矿渣对宠兽进化根本没用，只会让它们消化不良。

"废物配废物。"林越自嘲地笑了笑，走过去踢了踢那个盒子。里面传来矿石碰撞的清脆声响，在这压抑的小阁楼里格外刺耳。他弯腰捡起盒子，掂量了一下，准备随手扔到窗外的垃圾桶里。反正他现在和这盒没用的矿渣一样，都是被世界嫌弃的垃圾。

"呜..."

又是一声微弱的呜咽，这次带着点不同寻常的急切。林越愣了一下，回头看向床上的小狗。让他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那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小家伙，此刻竟然撑起了半个身子，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金属盒，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尾巴在身后不停地拍打床板。

"你想要这个？"林越皱着眉头走过去，把盒子举到它面前。小家伙立刻激动起来，拼命往前凑，鼻子在空中嗅来嗅去，爪子在床单上划出细碎的抓痕。那副样子，就像三天没吃饭的人看到了满汉全席。

林越被逗笑了，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你知道这是什么？这玩意儿能噎死你信不信？"他随手打开盒子，抓出一块鸽子蛋大小的黑色矿石，在小狗鼻子前面晃了晃，"闻闻就算了，这可不是你能吃的东西。"

话音未落，小狗突然张大嘴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住了他手里的矿石！林越只觉得指尖一痛，低头一看，那坚硬的玄铁矿渣已经被小狗叼在了嘴里，正发出"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像在吃什么酥脆的饼干。

"卧槽！"林越吓得魂都飞了，赶紧去掰它的嘴，"吐出来！你他妈疯了！"

但小狗的牙关咬得死死的，小脑袋左右摇晃着，喉咙一动一动的，竟然真的把一整块玄铁矿渣吞了下去！那可是比它喉咙还大的矿石啊！林越眼睁睁看着它的脖子鼓起一个明显的包，顺着食道慢慢往下滑，急得手忙脚乱，连"海姆立克急救法"都想用上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吞下矿石的小狗突然浑身一颤，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亮起两团金色光芒，就像两颗扔进黑暗中的小星星。它小小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热气，原本湿漉漉的黑色毛发变得干燥起来，根根竖起，像是有电流在里面窜动。最神奇的是它那条受伤的后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肿，原本扭曲的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咔"声，慢慢恢复了正常角度。

林越惊得后退一步，脚后跟撞到了床腿，疼得他龇牙咧嘴却浑然不觉。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床上的小家伙，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这不是错觉！那只奄奄一息的病狗，真的在发生某种不可思议的变化！

小狗甩了甩脑袋，身上的水珠被甩出一片小小的水雾，在从铁窗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下，竟然折射出淡淡的彩虹。它站起身，先是试探性地抬了抬后腿，然后用力跺了跺，发出"噔噔"的声响，完全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黑色的瞳孔中仿佛有金色的流光在转动，看起来充满了灵性。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越喃喃自语，感觉口干舌燥。他想起了白天在学院后山的情景，小家伙吞下A级能量块后也是这样突然恢复。当时他以为是巧合，是能量块的纯粹能量起了作用，但现在看来...

小狗突然朝林越跑过来，动作敏捷得像一道黑色闪电，完全不见了刚才的虚弱。它在他脚边停下，用脑袋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腿，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那条短短的尾巴摇得像个小马达。

林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小狗的脑袋。原本粗糙纠结的毛发变得光滑柔顺，摸上去像黑色的绸缎，而且带着暖洋洋的温度，再也不是刚才那种冰凉湿冷的触感。他顺着背脊摸下去，能清晰感受到皮下紧实的肌肉，充满了爆发力。

当他的手指滑到小狗的后腿时，小家伙突然转过身，张开嘴巴轻轻咬住了他的指尖。林越吓得一哆嗦，以为它要咬自己，却发现它只是含着他的手指，用湿漉漉的小舌头舔了舔，痒痒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林越看着这只脱胎换骨的小家伙，心里百感交集。愤怒、疑惑、震惊、狂喜...种种情绪像潮水般在他胸中翻涌。他想起了公告栏前那些嘲讽的眼神，想起了赵昊鄙视的嘴脸，想起了张主任冰冷的话语——"废物就该待在垃圾堆里"。

是啊，他是被扔到垃圾堆了，但垃圾堆里，也能捡到宝！

一股热流猛地冲上眼眶，林越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小狗紧紧抱在怀里，任凭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它油亮的黑毛上。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乖巧地依偎在他胸口，偶尔用小舌头舔去他脸上的泪水，咸咸的，温温的。

"我们不会一直待在垃圾堆里。"林越哽咽着说，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变形，"他们看不起我们是吧？等着瞧...等着瞧..."

他抱着小狗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铁窗。雨后的晚风带着泥土的清香灌进阁楼，吹散了那股令人窒息的霉味。远处的天空已经放晴，一轮弯月挂在墨蓝色的幕布上，星光稀疏，却足够照亮前方的路。

林越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它正睁着那双闪着金光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窗外的夜空，小鼻子一抽一抽的，似乎在捕捉新鲜空气里的味道。

"以后你就叫小黑吧。"林越轻轻抚摸着它光滑的皮毛，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简单，好记，跟我一样，从黑暗里爬起来的。"

小黑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发出一声响亮的"汪"！声音清脆有力，充满了生命力。

林越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个装满玄铁矿渣的金属盒上。如果小黑真的能通过吞噬矿石来进化...那他之前攒下的那些"废物"，岂不是都成了宝贝？他想起了床底下那半袋子捡来的废弃能量晶体，想起了废品回收站里堆积如山的金属边角料，想起了学院后山废弃矿洞据说有伴生矿脉...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被学院开除又怎么样？御兽资质F级又如何？这个世界向来只看结果，不看过程。既然常规路线走不通，那他就走一条没人走过的路！

林越紧紧抱着小黑，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月光洒在他脸上，照亮他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那是被绝望掩埋后，更加炽热、更加坚韧的希望之火。

他从床底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背包，开始往里面装东西——几个还没开封的营养剂，那半包宠物创可贴，最重要的是，他把整整一盒玄铁矿渣都倒了进去。背包沉甸甸的，压在肩上却感觉无比踏实。

小黑趴在他的臂弯里，打了个哈欠，露出两颗刚刚长出的小尖牙，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银光。林越低头看着它，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明天，天一亮，就去废品回收站。他有预感，属于他和小黑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窗外的弯月慢慢爬上夜空中央，清冷的月光透过铁窗，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黑暗的阁楼里，一人一狗依偎在一起，呼吸逐渐平稳。只有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安静地靠在床边，像一个沉默的宣言，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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