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仙界躁动，青丘帝女与魔族少主再遇

仙界的云，在青丘传出归宴消息的当日，全变了色。

昆仑凌霄殿的玉磬被长老的怒拍震得嗡嗡作响，玄虚仙尊将青丘送来的密信拍在案上，信纸边角被灵力绞得粉碎：“失踪百年，说回就回？青丘这是故意挑衅！”殿外的弟子们捧着剑，听见殿内的怒斥，个个攥紧了剑柄——他们刚从人间荒林撤回，还没从“放跑狐妖”的憋闷里缓过劲，这消息像团火，瞬间点燃了积压的怨气。

蜀山的剑堂更是炸开了锅。十八柄镇堂仙剑齐齐出鞘，剑鸣震得梁上的灰簌簌落下。掌门握着那柄仙魔大战时砍过九尾狐的“斩妖剑”，指节泛白：“当年就是这九尾狐一族，暗通魔族破了我们蜀山结界！如今她回来，青丘还敢办归宴？是嫌我们仙门的剑不够利吗？”底下的弟子们齐声应和，声浪撞在石壁上，比山间的雷还响——他们中不少人的师父，就死在那场被九尾狐“暗助”的魔袭里。

蓬莱的丹房也没了往日的清静。白胡子炼丹长老把刚出炉的“清心丹”砸在玉盘里，丹丸滚得满地都是：“星象早显‘妖星归位’，我还当是虚兆，没想到真让她回来了！”观星台的弟子们围着星图，指着代表青丘的那颗星——百年黯淡后，此刻亮得刺目，像在嘲笑仙界的疏忽。

就连最偏远的清虚观，也在观主的怒喝中翻了天。小道士们抱着刚抄完的《除妖经》，听观主拍着桌子骂：“这狐妖定是憋着坏！当年她能在魔渊与魔族称兄道弟，如今归来，保不齐就会联魔反仙！”墙角的功德簿上，“镇压九尾狐”五个字被圈了又圈，墨迹深得像要渗进纸里。

消息像长了翅膀，从大宗门飞到小仙观。各门派的传讯符在云海里穿梭，墨迹里全是咬牙切齿的字眼：“青丘藏了百年，果然是在等她归位”“必须再下‘除妖令’，趁她根基未稳”“绝不能让九尾狐族再成气候”……

昆仑的许珩尘站在凌霄殿外，听着殿内长老们“召集各派共商除妖”的嘶吼，又听见远处蜀山传来的集结号角，只觉得仙界的风，比雪巅的冰棱还要冷。那些愤怒里，藏着旧恨，藏着忌惮，更藏着一种他越来越看不懂的偏执——仿佛那抹黑衣白发的归来，不是一个生灵的回家，而是一场即将撕裂六界的浩劫。

云海里，各门派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剑影与灵力交织，像一张蓄势待发的网。整个仙界都在躁动，而这躁动的中心，不过是青丘那场为归来帝女备下的、带着灵犀花香的归宴。

青丘的流萤灯刚亮起第三盏时，苏清璃正站在梧桐林下，看着族里的小狐崽们追着灯影跑。灵犀花的香气漫在风里，暖得让她有些发怔——这是百年未曾有过的热闹，连空气里都飘着松快的甜味。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魔气波动，不凶，带着点熟悉的烈，像魔渊火山口边的风。

苏清璃回头时，正撞见那道玄色身影穿过流萤灯的光晕，快步朝她走来。玄袍上绣着暗金色的魔纹，走动时泛着细碎的光，与青丘的暖色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不显得突兀。

是殷离。

他比记忆里高了许多，肩背宽了，眉眼间褪去了少年时的桀骜，添了几分魔族少主的凌厉，可那双眼睛，亮得像藏了团火，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清璃。”他在三步外站定，声音有点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手里还攥着个布包，布角露出点青绿——是月灵草的叶子，青丘的特产，也是他们小时候总抢着嚼的东西。

苏清璃的指尖微微收紧。记忆里的殷离，还是那个总爱跟在她身后，抢她的月酿糕、被她用狐火烫了魔角也不恼的少年，魔角刚长出来时尖尖的，她总爱偷偷摸一把，惹得他炸毛又不敢真动手。可眼前的人，一身魔气沉凝，已是能独当一面的魔王之子，周身的气场压得周围的流萤灯都暗了半分。

生疏是难免的。百年光阴，仙魔殊途，她是青丘帝女，他是魔界少主，中间隔着的何止是界域，还有仙魔大战留下的沟壑。

但她还是微微颔首，声音比对着昆仑修士时柔和了些：“阿璃。”

这声“阿璃”刚出口，殷离眼里的火就烧得更旺了。他往前跨了半步，又猛地顿住，像是怕吓着她，攥着布包的手松了松，露出里面的东西——是用魔渊的黑曜石刻的小狐狸，尾巴翘得高高的，歪歪扭扭的，像极了当年她用狐火给他烧的那只。

“我……”他喉结动了动，竟有些结巴，“我听魔宫的人说你回来了，就赶紧来了。这是……给你的。”他把石雕往她面前递了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刻得不好，路上急着赶路，没来得及细磨。”

苏清璃看着那只歪狐狸，忽然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样，把偷来的魔果塞给她，说“不好吃你别扔”，结果她咬了一口，酸得直皱眉，他却在旁边笑得直打滚。

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她抬手接过石雕，指尖触到黑曜石的凉，也触到他指尖的烫。“挺好的。”她轻声说，“比当年你用魔气捏的那只像多了。”

殷离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你还记得？”

“记得。”苏清璃指尖摩挲着石雕的尾巴，“你捏的那只，尾巴是歪的，还总掉魔气渣子。”

他忽然笑起来，是那种很亮的笑，冲淡了周身的魔气，露出点少年时的憨态：“那时候不会嘛。你要是喜欢，我回去给你刻个大的，用魔渊最亮的黑曜石，刻九条尾巴的，跟你一样。”

风卷着灵犀花瓣掠过两人之间，流萤灯的光在他们脚边晃。苏九璃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觉得，这百年的疏离，好像也没那么难跨。她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一点恰到好处的距离，语气里带了点青丘帝女的从容，却也藏着儿时的熟稔：“归宴快开始了，父王和母后在等你。”

殷离连忙点头，目光却黏在她脸上，舍不得移开。她的白发比小时候长了，玄衣更衬得肤色白，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笑起来时弯弯的，和记忆里一模一样。他跟着她往殿里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心里的话翻涌着——想问她百年里去了哪，想问她有没有受委屈，想问她……还记不记得当年在魔渊火山口，他说“等我长大，就去青丘求亲”的胡话。

但他没问。现在这样就很好，她回来了，他能站在她身边，看她被青丘的暖光围着，比什么都好。

梧桐叶落在他的玄袍上，他抬手拂去，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递石雕时，触到她指尖的微凉。那点凉，像滴蜜，甜得他心里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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