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揭露前世记忆

幽冥殿的烛火忽明忽灭，映得冥王黑袍上的玄纹像活过来的蛇。

苏清璃扶着冰冷的黑石柱站稳，灵力透支让她连说话都发虚，却还是挺直了脊背：“晚辈苏清璃，求见冥王，是为……查生死簿。”

冥王抬眼，金色的瞳仁在昏暗中亮了亮，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案上的《渡魂册》，册页翻动的声音在死寂里格外清晰：“查谁的？”

“苏清璃，”她顿了顿，喉间发紧，“还有……许珩尘。”

“呵。”冥王低笑一声，从王座上站起身，黑色的袍角扫过满地的魂魄虚影，带起一阵刺骨的风，“青丘帝女，昆仑首徒。仙妖卷上的名字，可不是谁都能随便查的。”

他走到苏清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的脸色比忘川的水还白，白发被冥界的煞气吹得凌乱，左臂的灵纱渗出淡淡的血，显然是强撑着过来的。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却燃着股执拗的火，像极了生死簿里写的那个“守着空帕病逝于桃花渡”的阿璃。

“你梦见了？”冥王忽然问，语气里带着点洞悉的了然。

苏清璃猛地抬头，眼底的惊讶藏不住：“冥王知道？”

“本座执掌生死簿万万年，谁的前尘翻了页，谁的今生续了缘，还瞒得过本座？”冥王转身走回王座，从案底抽出那本“仙妖卷”，“你和他的名字，早就在这册子里缠了两世了。”

书页在他掌心自动翻开，露出那两行熟悉的字迹——阿璃与珩尘的桃花渡，苏清璃与许珩尘的仙妖劫。烛火映着墨迹，浅灰色的前尘与金色的今生重叠，像一幅被雨水晕开的画。

苏清璃的呼吸屏住了，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袖袋里的黑曜石小狐狸，石面的凉让她稍微清醒：“求冥王……让我看看。”

冥王合上书，指尖在封面上敲了敲：“看可以。但前尘的记忆沉在轮回深处，要唤醒，就得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苏清璃几乎是立刻问出口，没有丝毫犹豫。

冥王的目光落在她缠着灵纱的左臂上，又扫过她苍白的脸，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以你今生一段最重要的记忆为引。这段记忆会被暂时封存，直到你真正想通前尘与今生的牵绊，才能再想起。”

苏清璃愣住了。

最重要的记忆？是青丘的童年？是百年前失踪的片段？还是……这场战争里，父母挡在她身前的背影？甚至是……殷离为她闯断魂崖的模样？

忘川的哭喊声从殿外传来，像在催促她做决定。苏清璃闭上眼，脑海里闪过两个画面：一个是桃花渡上，书生递来的温热麦饼；一个是青丘梧桐下，许珩尘剑尖的寒光。这两个画面反复撕扯，让她心口发疼。

她睁开眼时，琥珀色的瞳仁里再无犹豫：“我换。”

管它要封存哪段记忆，她必须知道，那桃花渡的约定，到底是不是真的；她和许珩尘之间，到底藏着多少被时光掩埋的债。

冥王看着她决绝的样子，忽然笑了，将“仙妖卷”往她面前一推：“翻开吧。但记住——看到的，未必是你想的；失去的，也未必是你该舍的。”

烛火猛地跳了一下，照亮了苏清璃伸出的手。她的指尖触到生死簿陈旧的封面，带着冥界特有的冰凉，也带着一丝……即将揭开真相的滚烫。

忘川的血色河水漫过石阶时，苏清璃正踩着虚浮的脚步往外走。

手里的“仙妖卷”已被冥王收回，可指尖还残留着陈旧纸页的冰凉。她站在幽冥殿外，望着漫天飘飞的魂魄虚影，忽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生生挖走了，却想不起到底是什么。左臂的伤口还在疼，寒灵的蚀骨感清晰得很，可看到这疼，她竟没像往常那样想起青丘父母的焦急，也没想起那个为她闯断魂崖的玄色身影，只觉得“疼”就是疼，再无其他牵连。

“想不起就别想了。”冥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该记起时，自然会记起。”

苏清璃回头，琥珀色的瞳仁里一片茫然。她张了张嘴，想问“我丢了什么”，却发现连这个问题都问不出口，只能对着冥王遥遥一拜，转身没入冥界的煞气里。她的背影轻飘飘的，像片被忘川水打湿的桃花瓣，连自己要回青丘做什么，都有些模糊了。

幽冥殿的烛火还没稳住，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清冽的灵力波动——不是狐族的暖，是昆仑特有的冰雪气，带着剑鞘的寒，硬生生劈开了冥界的煞气。

冥王抬眼，看向殿门。

许珩尘的身影立在门槛上，玄色道袍沾了些冥界的黑灰，却依旧挺拔。他手里的剑斜指地面，剑尖还滴着忘川的血水，显然是一路劈开阻拦过来的。他的脸色比在人间雨巷时更沉，眉峰拧成个结，眼底翻涌着连自己都看不懂的情绪——青丘的战场、人间的雨巷、殷离为她采药的背影、自己收剑的瞬间……这些画面像乱麻，缠得他道心发紧，必须找到答案。

“冥王。”他开口，声音穿过煞气，带着昆仑的清冽，却比往日更哑，“晚辈许珩尘，求看生死簿。”

冥王挑了挑眉，指尖敲着案上的“仙妖卷”，这册子刚被收回来，封面上还沾着点极淡的狐族灵力——是苏清璃刚才留下的。他望着许珩尘眼底的执拗，忽然笑了，像看了场早就写好的戏：“刚走了一位，又来了一位。你们仙妖两界，倒是把我这冥界当成查账的地方了。”

许珩尘没接话，只是往前走了一步，拱手的动作带着仙门的规矩，却掩不住语气里的急切：“晚辈不解……为何对青丘苏清璃，会有……异样之感。仙门教诲‘除妖卫道’，可晚辈……”他顿了顿，像是在撕扯自己的道心，“既恨她是妖，又忍不住……”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可那眼神里的挣扎，比殿外亡魂的哭喊更直白。

冥王看着他，又看了看案上的“仙妖卷”，忽然觉得这镇魂钟敲得真是时候——一个为前尘来，一个为今生惑，偏生都撞在了这乱糟糟的冥界里。他将册子往许珩尘面前一推，动作与刚才对苏清璃时如出一辙：“看可以。但前尘的账，得用今生的道心来抵。你若看了，道心怕是要起波澜，仙门那套‘正邪’，未必还立得住。”

许珩尘的手落在“仙妖卷”的封面上，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他想起凌霄殿的争吵，想起青丘结界外的血色，想起人间雨巷里她苍白的脸，想起自己收剑时的犹豫——这些“异样”，总得有个源头。

“晚辈愿抵。”他说，声音不高，却像昆仑山顶的冰棱，掷地有声。

烛火在两人之间晃了晃，照亮了许珩尘翻开册子的手。而此时，忘川的上游，苏清璃正踩着水纹往前走，忽然没来由地回头望了一眼幽冥殿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困惑——她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人？可那人是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冥界的风卷着两世的缘，一边是刚失去记忆的狐族帝女，一边是即将揭开前尘的仙门首徒，命运的线在血色河水里，又缠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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