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的凌霄殿前,张灯结彩,仙雾缭绕。
大红的绸带从殿顶垂到玉阶,映得满阶仙门修士的道袍都泛着喜气。案上摆着琼浆玉液,碟里盛着瑶池仙桃,蜀山掌门正举着酒杯,高声笑道:“许首徒亲手斩了那青丘狐妖,真是大快人心!这杯,我敬你!”
许珩尘坐在主位旁,玄色道袍一丝不苟,指尖捏着酒杯,却没动。杯中的琼浆晃出细碎的光,映着他眼底的空——这满殿的热闹,像隔着一层琉璃,看得见,摸不着,只觉得刺耳。
他的灵力一直放着微弱的感应,像根线,牵着六界某处的灵点。就在刚才,那感应忽然动了动,像苏清璃在催他快走。
“许首徒怎么不喝?”蓬莱掌门凑过来,满脸堆笑,“莫不是还在想那妖女?嗨,斩了便是斩了,仙妖殊途,本就不该有牵扯。”
许珩尘抬眼,淡淡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声震天的狐啸!
“嗷——!”
啸声里裹着青丘狐族的怒火,震得凌霄殿的窗棂“咯吱”作响,案上的玉杯纷纷坠地,碎裂声此起彼伏。苏钰怜的声音像淬了冰的箭,穿透仙雾,直刺殿内:“仙界的伪君子!拿我妹妹的命办宴,真当我青丘好欺负?!”
紧接着,是魔族的煞气冲天而起!殷离的怒吼混着骨鞭破空的脆响:“今日,血洗昆仑,为苏清璃偿命!”
“敌袭!”
“是青丘和魔族!”
殿内瞬间大乱。仙门修士们慌忙拔剑,琼浆洒了满地,仙桃滚得东倒西歪。蜀山掌门刚举起的剑,就被苏钰怜的九尾抽飞,玄色狐袍的身影在混乱中穿梭,尾尖带着灵力,专挑仙门掌门下手,招招狠戾,眼底的泪混着杀气:“还我妹妹!”
殷离的骨鞭更是凶悍,魔气翻涌间,已将凌霄殿的梁柱抽断了两根,碎石砸落,惊得修士们惨叫连连。他的目光扫过混乱的人群,没看到许珩尘,却也顾不上——今日的目标,是搅黄这场肮脏的宴,让仙界为苏清璃流点血!
许珩尘站在混乱的中心,玄色道袍的衣摆被人撞得晃动。他看着青丘狐卫与魔族联手,看着仙门修士的狼狈,看着玄虚真人怒吼着指挥防御,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这正是他等的时机。
混乱中,没人会注意一个“刚斩了妖女”的首徒。
他悄悄后退,避开一道飞溅的剑气,借着一根断裂的梁柱掩护,转身往清寒殿的方向掠去。那里有他早已备好的行囊,只有简单的衣物、那半片桃花瓣,和一块能感应灵点的玉佩。
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响,青丘的灵犀花香混着魔族的煞气,还有仙门的血腥味,在空气中翻涌。许珩尘没有回头,脚步快得像风。
他不需要参与这场混战。青丘和魔族的愤怒,他懂,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去寻那散在六界的灵点,去赴那个和苏清璃的约定。
穿过清寒殿,他拿起行囊,最后看了眼这个住了百年的地方。案上的桃花瓣还在,窗棂上的雪痕未消,却再没有等他归来的人。
许珩尘转身,没有丝毫留恋地冲出昆仑结界。
身后的打斗声渐渐远了,昆仑的雪气被甩在身后,六界的风迎面吹来,带着不同地域的气息——有青丘的花香,有魔渊的硫磺味,有桃花渡的水汽,还有……一丝极淡的、属于苏清璃的灵犀气。
他握紧了掌心的玉佩,那里传来微弱的感应,像颗遥远的星子在闪烁。
许珩尘的脚步没有停,朝着感应传来的方向走去。
仙界的宴还在乱,青丘和魔族的怒火还在烧,但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昆仑首徒许珩尘,只是一个要跨越六界,寻找心上人的旅人。
前路漫漫,灵点难寻,但只要那丝感应还在,他就会一直走下去。
直到找到所有散落在六界的光,直到把她重新拼凑起来。
哪怕,要花上千年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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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珩尘的鞋踩在离开昆仑的第一片青石板上时,沾着的雪粒正一点点融化。
玄色道袍的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磨破的里衬——那是硬闯冥界结界时被戾气刮的。他没回头,只是将掌心的玉佩握得更紧,那枚刻着“砚”字的旧玉正微微发烫,顺着血脉传来一丝极淡的暖,像苏清璃指尖的温度。
“往南。”
他低声对自己说,脚步转向南方的旷野。玉佩的感应在南边最清晰,弱得像风中的蛛丝,却足够指引方向。
离开昆仑的第一夜,他宿在荒野的破庙里。
庙顶漏着星子,月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他摊开的地图上。图上标记着六界的山川湖海,他用指尖划过“桃花渡”三个字,那里的感应忽然强了一瞬,像有片桃花瓣轻轻擦过玉佩。
他猛地坐直,冲出破庙。
旷野的风卷着草屑,吹得他衣袍猎猎。玉佩的暖意越来越浓,他循着感应往东南方跑,直到溪边的老槐树下——
月光落在水面,映出一点青金色的光,像沉在水底的星子。那光很弱,却带着熟悉的灵犀气,正是苏清璃的灵力。
许珩尘蹲下身,伸手去捞,指尖刚触到水面,那点光却“倏”地散开,融进溪水里,消失了。
他的手僵在水中,溪水的凉顺着指尖往上爬,像锁妖塔的寒。
“我知道是你。”他对着水面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散,“别急,我慢慢找。”
玉佩的温度渐渐回落,只剩一丝若有若无的暖,像在回应他的话。
接下来的路,是漫长的追寻。
他走过蜀山的竹海,竹叶簌簌落在肩头,玉佩忽然在竹林深处发烫。他拨开齐腰的草,在一块被晨露打湿的青石上,看到三两点青金色的光,正贴着石面微微颤动。
那是苏清璃的灵点。
他屏住呼吸,慢慢靠近,怕惊散了它们。可指尖还有三尺远时,光就像受惊的蝶,突然升空,顺着竹梢飞走了,只在空气中留下一缕极淡的甜香,像桃花渡的蜜。
“等等……”他伸手去抓,只捞到一把带着竹香的风。
他在竹海待了三日,循着时断时续的感应追了三日。灵点像在跟他捉迷藏,有时在竹节上闪一下,有时在溪涧里沉片刻,他始终差一步,抓不住,留不下。
离开竹海时,他的道袍被竹枝划破了新的口子,手背添了几道被荆棘划的血痕,却笑得像个傻子——至少,他摸到了她存在的痕迹,不是吗?
再往南,是片常年落雨的湿地。
这里的感应最杂乱,水汽混着泥腥,玉佩的暖意时有时无。他踩着没过脚踝的淤泥走了整整七日,靴底磨穿了,脚指头上全是水泡,却在第七日的黄昏,于一株老莲的花苞里,看到了成团的青金色光。
那光比之前的都亮,像攒了无数星子,正随着花苞的颤动轻轻呼吸。
许珩尘站在雨里,忘了打伞。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淌,滴在泥地里,溅起细小的水花。他看着那团光,忽然不敢动了——怕这又是一场空,怕伸手的瞬间,光又会散开。
可那光却没躲。
它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气息,竟从花苞里飘出来一点,像条小尾巴,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
暖的。
真真切切的暖,带着灵犀花的甜,像苏清璃在桃花渡对他笑时,眼里的光。
许珩尘的喉结滚动着,忽然蹲下身,将额头抵在湿漉漉的莲茎上,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找到你了……”
声音被雨声打湿,含糊不清,却带着压抑了太久的哽咽。
那团光在他指尖绕了两圈,忽然“噗”地散开,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一半融进莲池,一半沾在他的衣袍上,像撒了把会发光的星子。
玉佩的暖意淡了下去,却比来时更清晰了些。
他知道,这不是终点。
这些灵点太碎,聚不成形,甚至留不住。但他不慌了。
他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重新握紧玉佩。湿地的雨还在下,远处的山峦隐在雾里,像没尽头的路。
可他的脚步却比来时稳了。
他要去下一个有感应的地方,去那片传说中长着千年灵犀草的山谷,去那片据说能映出前尘的湖泊,去所有玉佩指引的地方。
或许要走十年,或许要走百年,或许真的像冥王说的,要耗上千年万年。
但没关系。
他低头看了眼衣袍上未散的微光,那里还沾着莲池的湿气,带着苏清璃的气息。
只要这感应还在,只要他还能找到哪怕一点她的痕迹,这条路,他就会一直走下去。
风吹过湿地的芦苇,发出沙沙的响,像有人在身后轻轻说“慢些走”。
许珩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里,玄色的衣袍上,那点青金色的光,在连绵的雨里,亮得格外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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